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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岔路》小说三部曲之一《百年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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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8 21:32: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以前在俱乐部发过自己的小说《岔路——华光再临》初稿,后来由于被盗贴而作罢。现在特把朋友替我写的两部前传之第一部《岔路——百年风云》在此发表,由于是起点上已经公布的公众版,所以不用考虑被盗问题了。

不过为了赚钱,目前尚未公布的VIP章节,就不能发了,大家有兴趣的可到起点注册VIP用户,在http://www.cmfu.com/showbook.asp?bl_id=17742购买未公开章节。钱不贵,虽说缴费方式麻烦了点。[em01]
 楼主| 发表于 2006-1-18 21:34:55 | 显示全部楼层
岔路—百年风云
作者:锅锅




西历1208年,金泰和8年,宋嘉定元年,蒙古成吉思汗3年,十一月三日,夜

金中都城内,卫王府,会客厅

“霍王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宅子的主人,金国宗室,获封卫王的完颜永济,一边迎上早已等候许久的宗室晚辈,一边微微不耐的询问着,脸上尚未退去的红潮,以及眼中显露出的疲惫,都证明着主人是在某种活动中被打断,故而语气中带有些微火气。

“叔父大人恕罪,小侄今天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挺立在厅室中央的年轻人,身躯魁伟,体格健硕,称得上是虎背熊腰,手掌上厚实的老茧,以及在站立中微微向外弯曲的双腿,透漏出一个事实:此人常于骑术、精通武艺。

在完颜氏入主中原近百年后的这个时代,还会有这样一位精通弓马骑射的皇室子弟,也算的上是金国皇族的异数了。

年轻的霍王微微一躬,算是行礼,健壮的他,比起眼前这位族叔,足足高出一头,即使是屈身为礼,身子仍然高出永济好大一截,“其实,这个消息也没有什么,就是陛下已经加封小侄为开府仪同三司、武定军节度使,而叔王已经为陛下加封上柱国兼任顺州刺史!”

“啊?”金卫王完颜永济,有如晴天霹雳一般,许久没有回过神来,显然已经被听到的消息震惊。

也难怪永济吃惊,宋金时期,节度使虽已成为虚衔,仍然是正二品的官位,早年永济正是从这个武定军节度使入朝,成为皇位继承的一大热门人物。

此时金帝加封眼前的霍王完颜从彝为武定军节度使,却将一向得宠的他远远外放为顺州刺史,在这个金帝病重时期,其目的不言自明。自权力颠峰只有一步之遥的永济,突然之间就从九重天上坠入地面,昨天还是准太子的人选,自己的亲信近臣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皇帝归天,他卫王就可以登基大宝,近臣离开这座会客厅还没有十二个时辰,一位皇族子弟竟然带来这样一个消息,一个明确告诉他,他卫王永济已经被排斥出皇位竞争的消息,其中的吃惊与失落,不是永济这个纨绔子弟马上可以接受的,一时间,永济傻傻的愣在那里,没有一丝表情与动作。

“另外……”体格魁梧的完颜从彝大步向前,逼近呆呆站立的永济,轻声道,“根据陛下旨意,已经罢免平章政事完颜匡大人的官职,命元帅监军术虎高琪大人,调京师卫军三万入城戍守!”

“嗯……什么?贤侄你说什么?”永济此时脑中胡乱不堪,已然不能将接受的消息完全过滤,当他意识到,整件事情有些不对头,甚至带有浓浓的阴谋味道时,耳中仅仅听到那位宗室晚辈说道:

“……此非常时期,为了叔王的安全,我已经命高琪大人亲自带虎卫军三千在府外护卫叔王,并且,根据陛下遗诏,就由他们明日一早护送叔王,启程前往顺州到任!”

“啊?遗诏?”永济总算听明白一个词汇,但是这个消息足以令他震惊的晕倒,“难……难……难道陛下……已经去了?”他结结巴巴的询问着,向眼前的族侄确认。

完颜从彝一脸的悲色,,哽咽着,慢声道,“是啊,陛下刚刚于丑时二刻驾崩,临行前,陛下还念念不忘的,便是令叔王顺州到任,足见先帝对叔王的爱护……”说着,健硕的霍王完颜从彝贴近永济的脸道,“明日三千虎卫军护送叔王启程上任,还希望叔王不要辜负先帝的厚爱才是!”

“三……三千……三千虎卫军……”此时的永济才意识到自家门外,就有一支庞大的劲旅存在,原本在某种运动过后,略微红润的面庞,一刹那变得苍白如纸,转瞬间,又变得铁青,额头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两条腿不自觉间作起有规律的往复震动,望向眼前族侄的目光开始游离起来,生生带着一丝的乞求。

“哼!这也是完颜氏的宗族,太祖阿骨打的子孙?”心中不齿于这位叔王的表现,年轻的霍王完颜从彝想起朝中大臣们对这位卫王的评价——“柔弱鲜智能”,“还真是一个窝囊废,偌大的大金国,要是让这样一个人当上皇帝,岂不让人笑死!”心中更加坚定自己的作为,同时,对于这位叔王可能带来的夺位威胁,也降到了最低,“就让他活着吧,先外放出去,过几年召回中都,好好看着就是了!”从彝心中如是想着。

“就不打扰叔王休息了,小侄告辞!”言罢,从彝转身离去,留下一脸惊恐的永济,与卫王府外,如林的雪亮刀枪。

这一夜,金国卫王府内,很多人彻夜难眠。


金国泰和八年,冬十一月初三夜,金帝完颜璟死于金中都福安殿。

是夜,霍王完颜从彝以完颜璟遗诏为名,罢免重臣完颜匡,调卫军三万将进军缴械,接管中都防务,拘捕西京留守胡沙虎,中都戒严。同时,将原先即位的热门人物——完颜永济外调,贬为顺州刺史。

第二日,完颜从彝临朝,宣布金帝病死。同平章事、御史大夫张行简宣读遗诏,诏中指定霍王完颜从彝即位。

朝臣多有疑虑,中书舍人韩天臣率先请从彝即位,从彝固辞不受,朝中大臣跪拜请求,从彝不得以,乃“承诏举哀,即皇帝位于柩前,十一月初五日,接受群臣朝见于大安殿”。

次年元月,金帝完颜从彝宣布改元——大安,上大行皇帝入太庙,庙号——章,金帝完颜璟是为金章宗,这是后话。

金章宗泰和八年十一月初三日夜,金国中都,一个韩姓的普通汉人家中,一个普通男孩出生,他的父亲为他起名为——韩璐羽。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01-19 13:40:33编辑过]
 楼主| 发表于 2006-1-18 21:43: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西历1209年,金大安元年,宋嘉定2年,蒙古成吉思汗4年,

是年三月,蒙古大汗成吉思汗发动了第三次对西夏的战争。

蒙古军首先进攻夏的边城黑水城与兀剌海城。太子李承祯与大都督府令公高逸统帅的五万精兵抗击失败,高逸被俘不降而死,兀剌海城被蒙军攻破,太傅西壁讹答巷战被俘。

五月,蒙军进击夏贺兰山关口要冲、国都中兴府门户——克夷门要塞。守军七万,以及援军五万坚守要塞,蒙军强攻两个月不利,不得已,以奇兵四处骚扰,诱使克夷门主将嵬名令公出战,蒙军设伏,擒获嵬名令公,克夷门陷落。

七月,蒙军兵围夏国都中兴府。夏国主李安全亲自登城督战坚守,蒙军屡攻不克,只得长期围困。

九月,黄河河水暴涨,成吉思汗亲自指挥蒙军于中兴府外筑堤,引黄河水灌城,夏军民死伤无数,夏无奈,只得求援于金。


金大安元年,十月初四,金帝完颜从彝接到夏的求援国书,召集重臣讨论,签书枢密院事李金极力反对,道,“夏乃金西进阻碍,如今夏受困于蒙古,自顾不暇,我金国正应乘势袭占夏之夏、银、洪、宥诸州,以拓土开疆,如此,才能显示陛下神武之威!”

参知政事韩天臣立刻反对,“蒙古崛起于大漠,数次袭扰边境,如今蒙古更出兵伐夏,如果夏国降服于蒙古,那么蒙古进攻金国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况且,夏国乃是我金国属邦,如果任属邦陷于敌手,不但不救援,还背约相攻,这不是置陛下于不义么!到时,天下人又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金国?所以,还请陛下立刻发兵,救援夏国,全陛下义名!”

一时之间,大安殿上下分成渭泾分明的两派——援夏或者不援,不单单是汉臣们在争论,女真大臣以及完颜宗族都参与进来,一改前几月上朝时的冷场局面。高坐在龙椅上的金帝完颜从彝十分欣喜的看到,众朝臣终于走出章宗继承人问题的阴影,开始正常的参与国事。

但是,参与归参与,眼前的问题,还是要从彝这个皇帝拿主意,作出最后裁定的。其实,早在接到夏国求援国书的时刻,年轻的金国皇帝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现在让朝臣们讨论,仅仅是尊重这些大臣们而已。

“咳咳!”从彝假意咳嗽几声,大殿中如市井吵架般的声音立刻消失,众朝臣将目光投向这位高坐的年轻皇帝,看看这位新近成为女真金国主人的年轻人有什么想法。“金夏宿敌不假,但是,此次蒙古进击夏国,连续击败数十万夏军,可见蒙古军力之盛……”

金帝从彝这通赞扬蒙古军力的说法,显然激起一些朝中武将的不满,他们正想上前为金国的军队说上几句,却被从彝摆手制止,之间从彝继续道,“……但是蒙古自三月出兵攻夏以来,已经连续作战六七个月,军士早已疲惫,而蒙古一旦降服夏国,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夏与蒙古虽然都是金的敌人,不过,既然我们金国现在没有能力灭亡夏国,何不化敌为友,多个盟国来牵制蒙古呢?”

看看殿中若有所思的朝臣们,金帝从彝满意的总结道,“所以,我决定,发兵救援夏国!”猛的,年轻的金国皇帝自龙椅上站起,“承晖,命你统糺军十万,火速增援夏国!韩天臣,命你为权领凤翔路统军使,负责接应承晖!”

右元帅完颜承晖和中书舍人韩天臣立刻躬身接旨,其他朝臣也为这位新主的气魄所震慑,纷纷闭口不再言语。

十一月初五日,金国主帅完颜承晖统帅十万边防糺军,自凤翔路入援夏国,同时,权领凤翔路统军使的韩天臣以手下副将统帅三万汉军,押送大量粮食,于援军身后百里机动。

    蒙古军得讯后,即刻命哲别统帅蒙军一万五千阻截,十一月十五日,哲别军与金军相遇于中兴府东南百里处;完颜承晖受到金帝严令,不计损失,攻击前进,日行数里。

十一月二十九日,金军到达中兴府城外三十里,蒙军不得已再分兵两万抗拒金军。

十二月十一日,相持十余日的战局发生变化。十一日夜,由于蒙军不慎,造成外堤溃决,大水反淹成吉思汗所在主营。哲别军三万余众惊恐不安,金军得讯后,乘势发动进攻,击溃金军面前的蒙军。

十二月十二日,天明后,城中夏军也派军出战,金夏合击蒙军主营,蒙军出兵日久,军士士气不高,成吉思汗不得已,退兵而去,撤回漠北草原,此次蒙古军攻夏失败。

夏国主李安全在蒙军退去后,亲自出城,以迎接上国的礼节接待完颜承晖,将承晖等一干金将接入夏国宫城休息。次日,李安全派朝臣提亲,许诺以夏国察合公主下嫁完颜承晖,并与金定下兄弟之盟,以金国为兄国,许诺,两国有事相互救援,金夏盟约成立。


西历1210年,金大安2年,宋嘉定3年,蒙古成吉思汗5年,八月

斡难河畔,蒙古成吉思汗汗帐

“大汗,去年我蒙古伐夏,金国大举援夏,使得蒙古的勇士死伤惨重,草原上产生多少孤儿寡妇,此仇不能不报!”蒙古大将哲别盘腿坐在帐内慷慨陈辞。

“是啊,大汗,况且,大汗大举伐金在即,实在应该试探一下金国的实力,去年,金国换了皇帝,听说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孩子,不知道这个小孩子对于打仗是不是在行啊!”蒙古前军万户木华黎点头赞同道。

“哈哈,一个小孩子,还能会打仗,他们金国完颜氏,早被中原的水土贯坏了,还有谁会打仗!还记得当年那个来净州榷场的完颜永济么?看看那个德行,怎么和我们这些草原上的雄鹰相比,为什么我们这些大漠的勇士还要向这些猥琐的金狗们屈服下去!”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弟弟和撒尔轻蔑的道。

“哼,想当年,金狗杀了我们多少族人,就是三年一次的‘灭丁’,多少大漠的勇士死在金狗的刀下,我们多少女人孩子被金狗屠杀,‘灭丁’啊,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杀死,直到二十年前,金狗才不敢到草原上来了,但是这个血海深仇,草原的男儿能够忘记么!”蒙古左军万户博尔术咬牙切齿的道。

“够了!”坐在上座的男子一声断喝,止住属下们的愤怒与咒骂,手指着木华黎道,“木华黎,命你统帅两万铁骑,从汪古部进攻金狗的边墙,我要看看金狗的反应!”

“遵令!大汗!”前军万户木华黎站起身,恭敬的接过一块金质虎符,退出大帐,准备兵马而去。


八月二十三日,金国边境要塞,乌沙堡

“报,大帅,蒙古……蒙古的骑兵……蒙古起兵已经突破边墙了!”一个金国探子急急冲入金国西北路招讨使独吉思忠的帅厅。

正在与部下议事的独吉思忠“呼”的站起,“什么,蒙古?他们是从哪里突破边墙的?”

“禀大帅,蒙古军通过了汪古部的领地,绕过了边墙!”探子道。

“汪古!这些该死的草原鞑子,早就知道他们不会真正忠心于大金!”独吉思忠手下部将攸兴哥恨恨的说道。

“不要再提汪古了,等击退蒙古的军队再慢慢和他们算帐!”独吉思忠道,“蒙古军队有多少人马?距离乌沙堡还要多少里?”

“蒙古军队只有两万余人,人人骑乘双马,距离乌沙堡还有二百里!”探子汇报道。

“嗯!”打发了探马,金国西北路最高军事长官——独吉思忠立刻下令,“命令将边墙上的所有军士撤下,急行军进入乌沙堡和乌月营固守,立刻派出信使,分别向西南路招讨使奥屯襄大人和中都求援!”

独吉思忠的命令被迅速执行,乌沙堡中甚至派出万余兵马,由副将攸兴哥统帅,以阻截蒙古军队,为边墙守军退向乌沙堡争取时间。当然,在平原上与蒙古作战,其惨烈可想而知,最后能活着与攸兴哥进入乌月营的兵士,不足千人。

但是,就是这些兵士,为金军边墙守军撤退争取了足足两天时间,尤其是攸兴哥故布疑阵,虚设了三座军营,仿佛乌沙堡三万守军全部出战的架势,迫使木华黎顿兵一日后,竟然远远绕出三百里,又乘夜色掩护,一日奔袭三百里,在一夜间突破了金军全部三座大营。

不管木华黎发现其中微妙后,是如何大发脾气,金军西北路招讨司属下,设防于边墙之上的八万糺军接到命令后立刻后撤,其中六万顺利进入乌沙堡,其余两万余人因为蒙古游骑的骚扰,不得已撤入距离乌沙堡三十余里的乌月营要塞,使得乌沙堡内金国守军剧增为八万,乌月营内也达到了三万余众,蒙古突袭乌沙堡的目标没有实现。

独吉思忠虽然官居正三品西北路招讨使,不过,已经年过五旬的他,由于出身于行伍,对于手下的这些由契丹、渤海等多个民族构成的糺军,却是没有丝毫的歧视,相反,每每朝廷有封赏,独吉思忠都全部拿出来,分给手下将士,就是吃饭,这位五十多岁的老人,还经常与营中军士同吃,故而,独吉思忠极得手下军士们的爱戴。

“乌沙堡,虽然是堆土成墙,在草原上平地起城,但是仅仅堡墙就高十二丈(古制),墙基更是宽达十八丈,我就不信,那些只会骑马游射的蒙古人会下马来攻城,攻打我们乌沙堡这样的坚城!”部将高德玉骄傲的向自己的上司夸耀着。

“嗯!不错!”独吉思忠点点头,虽然乌沙堡是土城,比起中原的石头坚城,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在这草原之上,对付那些马上一条龙,马下一条虫的蒙古骑兵,还是绰绰有余。尤其是……老人目力所及,一架八弓床弩进入视线,这样一座巨型战斗器械,发射的已经不是箭矢,而是丈于长的铁制长矛,射程达到千步以外,原本是用来对付攻城器械的,一侧城墙上布置了四架,不过,这次看来,应该将目标转移为蒙古的骑兵了。

在看看周围的军士们,个个士气高昂,而他们的武器,除了刀矛,更多的是弓弩,这其中,神臂弓弩手的数量竟超过了七成。金国原本不善使用弩机,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时,更没有弩手,只是攻占中原后,才逐渐认识到弩机的重要性,毕竟培养一个优秀的弓手着实不易,而弩手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精准的射中目标,非常适合大规模装备。

“嘿嘿,当年沈忠烈王(完颜宗弼,金兀术)帅神臂弓弩手八万进伐蒙古诸部,得胜而归。看来这些蒙古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今次我倒要他们再好好尝尝我手中这些神臂弓弩手的滋味!”独吉思忠望着挺身站立在乌沙堡城头的弩手们,心中暗自想着。
 楼主| 发表于 2006-1-18 21:51: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西历1210年,金大安2年,宋嘉定3年,蒙古成吉思汗5年,

八月二十五日,金西北路招讨使驻地,乌沙堡

站在堡墙上的独吉思忠,此时很有兴致,不顾身边众部将的阻拦,将身子弹出女墙外,仔细观看。而这位年过五旬的金西北路招讨使所观察的目标,正是乌沙堡外那风驰电掣的蒙古铁骑。

草原游牧民,身子说不出的健硕,虽是刚刚经过百里行军,却仍不妨碍这些长在马背上的勇士向乌沙堡内驻守的八万金军示威,虽然他们只有两万人。

就在片刻以前,蒙军的主帅,蒙古前军万户木华黎派来使者,要求独吉思忠以及城中守军立刻投降,否则将“不留一人一物”。独吉思忠好笑的将木华黎的亲笔信随手扔进火盆,回答道,“留你一条性命,告诉你们万户,就说他的胃口太小,无法吃进八万将士的!”

在众部将的嘲笑声中,使者愤恨离去,紧接着就是蒙军以部分兵力扎营,部分骑手在乌沙堡周遭奔驰飞射,展示蒙古的过人骑射。

这一队队骑士,仅仅凭借双腿操控胯下骏马,腾出的双手使出自己拿手绝技,将背后的箭矢,化作夺命的信符,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送进乌沙堡,甚至是在独吉思忠这位主帅的背后,那用碗口粗细的帅旗旗杆,此时也被插上数支利箭,惊的西北招讨使属下的部将们冷汗淋漓,慌忙将正在观察敌情的主帅拖下堡墙。

走下堡墙的金国西北招讨使,对着脸色苍白的部将们笑笑,道,“走吧,回去睡觉,今天,这些蒙古人是不可能来攻堡了,叫弟兄们放心休息就是!”

难怪独吉思忠如此放心,这乌沙堡周遭十余里内,早就没有了一棵树木,蒙军的营帐就是他们最常用的蒙古包而已,但是,要想攻克坚固的乌沙堡,仅仅凭借着弯弓骑射显然是做梦,蒙军的主帅必然需要一定时间制造攻城器械,最不济,也要有云梯吧,老将军如是想着。

果然,一夜无事,不过,第二日,刚刚辰时左右,尚在睡梦中的独吉思忠便被阵阵角号声所惊醒。匆匆走上堡墙,老将军不禁为对手叫好,原来,蒙军工作一夜,便已经造出一批攻城器械,如几根未去皮的树干绑扎一起,做成云梯,一根粗大的树干吊在四匹战马上,就是一架撞车,虽然粗陋,但是一夜之间做成这些,也不能过于苛求什么。“看来,几次攻夏,这些蒙古人也学到了一些东西啊!”老将军不禁喃喃道。

伴随着震天的角号声,首先冲上来的是一队三千多蒙古骑兵,远远的围绕着独吉思忠所在的西侧堡墙,在马上弯弓射箭,又如前一日般,飞蝗般的箭矢射入堡内,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堡墙上防守的金军。就在这些蒙古骑士的身后,大队的蒙古军士下马拿起器械,快步奔向堡墙。

“哼,雕虫小技,”老将军冷哼一声,“德玉,命令弩手分三队射击,让这些不知好歹的蛮子见识一下我们金国的神臂弩!”

“得令!”部将高德玉接到命令,只一挥手,早已整备待命的弩手们迅速上前,自射口中,瞄准、射击、后退、出箭、上弦、再次上前、瞄准……几个动作干净利索,一个射口后有三个弩手待命,采用三段射击,弩箭仿佛无穷无尽般射出。

乌沙堡的所有弩机,通通都是射程较远的踏弩,三百步以内,弩箭所及,绝对没有幸存可能,加上密集的箭雨覆盖,可以说,在乌沙堡以外三百步内,此时根本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存活的可能。

蒙古骑手使用的短弓,即使是静立不动,射程不过二百步左右,何况在奔马运动中。虽然这三千蒙古骑士均是蒙军中难得的骑射好手,最远不过二百五十步而已。此时,乌沙堡上弩箭如雨射下,这些骑士纵使射术再精妙,纵使是在高速运动中的马匹上,仍然无法避免被射杀的命运。片刻之间,三千骑士中就已经出现了百余人的死亡。

蒙军主将木华黎无奈,只有将这些骑士退下,命令那些下马攻城的蒙古军士放慢步伐,以数跟木枝绑在一起做成木盾,遮蔽金军的箭雨。

蒙军一边挡住乌沙堡上的弩箭,一边抬着笨重的攻城器械慢慢前进,虽有伤亡,却逐渐接近了乌沙堡。

独吉思忠看看这个情形,冷冷一笑,指指床弩,早已绞好钢弦的床弩在军士的搬动下,慢慢调整着角度,“放!”老将军的命令好像追魂的令符,十二支铁矛飞快的射出。

在攻守双方将士的瞩目下,一支铁矛射向了一队顶着木盾前进的蒙军,插满弩箭的木盾,此时脆弱的仿佛薄纸般被撕裂,在木盾后面藏身的蒙军兵士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铁矛贯身刺入,强大的冲击力使铁矛刺穿这个蒙军兵士后,去势仍未停止,就在前一个兵士身后不到一步距离的另外一个蒙军兵士成为了铁矛又一个牺牲品——被铁矛自腹部贯入。

而后,饱饮两名蒙军兵士鲜血的铁矛牢牢的插入泥土中,第一个兵士由于铁矛剧烈的贯穿力,被带的后退数步,与其身后的同袍一起,成为并列留在铁制矛杆上的两具牺牲。一时间还没有咽气的他们,痛苦的挣扎着,嘶吼着,伸出双手企图将牢牢贯在身上的矛杆拔出,努力无效下,又伸出手向周围的同袍求救,希望这些同袍可以帮助他们摆脱痛苦。

床弩的弩弦又被绞起,随着独吉思忠手臂一挥,又是数队蒙军兵士被射穿,连夜赶造的器械无一例外的成为铁矛攻击过后的残骸,为了这次攻击,蒙军付出六百多具尸体,或者慢慢走向死亡却无力救助的伤者,以及二三百匹马。

就在蒙军这轮攻势被瓦解的时候,突然,自蒙军营帐中冲出数千快速奔跑的骑兵,好像不要命一般冲向十二丈高的堡墙。他们确实是不要命了,即使三段射击的弩手、沉重的铁矛,都没能挡住这些骑兵的快速冲击,而进入五十丈的范围内时,任何弩箭或者床弩,对于自己城下的敌人,都失去了效力。

独吉思忠注意到,这些奔驰的骑手,在他们的马后,都拖着一根、或者几个人拖着一个长长的树干,带起了漫天的尘土。

借助马力带来的这些树干,被快速组装成登城用的云梯,蒙古军士将云梯搭在堡墙上,口中咬者弯刀,悍不畏死的向堡墙爬行。有的云梯被早已准备好的石块砸断,云梯上正在爬行的蒙军兵士,或者被石块砸死、砸伤,或者自数丈高的空中落下而伤,但是,一个蒙军兵士落下,后面数个又接着爬上,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着实令金军胆寒。

一些蒙军在同伴的帮助下登上堡墙,立刻挥动弯刀,砍向防守的金军,尤其是那些神臂弓弩手,更是蒙军眼中最为仇恨的目标,而就在金军慌乱之际,后续的蒙军又借助马速进击到堡墙下,爬向堡墙之上。

没有想到蒙军会使出这样的怪招,独吉思忠开始很是吃惊,随即镇定下来,命令部将指挥守军将登上堡墙的百十个蒙军消灭,他明白,这是蒙军最后的招数了,毕竟一个不适应步战的民族,攻城时所能使用的招数还是很有限的。

很快,刀光闪过处,登上堡墙的蒙军被数十倍于他们的金军砍成肉泥,一盆盆融化了的铜水被浇下,不单单阻止了蒙军继续不要命的向上冲锋,更将蒙军粗制滥造的云梯烧了个干净,断了城下五六千蒙军的前进之路。

以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这些还没有丢掉性命的蒙军为了撤退,不得已又一次冒死穿越那条由弩手们所布置下的生死线,千余名蒙军倒在这条线上,永远没能再回到大漠。

面对着攻城第一日几近三千的损失,蒙军主帅木华黎迫不得已匆匆收兵,并后退十里下寨,以防乌沙堡中的金军乘夜出袭。好在独吉思忠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双方又渡过了相安无事的一夜。

第二日,天尚未完全明亮,一个校尉匆匆跑进独吉思忠的房内,“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敌人撤退了,敌人撤退了,我们解围了!”

独吉思忠一翻身自床榻上坐起,刚要站起,想想又坐下,冷静的问道,“我们的援军来了?还是乌月营的攸兴哥将军的部队到了?”

“都没有!”校尉嘴微张,不明白这位西北路招讨使大人为什么这样问。

“哼!走我们去看看!”独吉思忠猛的起身,大步走出房间。

城头上,老将军远远望去,蒙军的营帐,也就是蒙古包一夜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这些蒙古人是如何瞒住乌沙堡的守军的,“去查探的人回来了么?”老将军也不回身,就这样的问了一句。

“回来了!他们说,蒙人的营寨内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一些残余的火坑和吃剩的兽骨而已!”部将说道。

“嗯……”独吉思忠思索一阵,下令道,“点狼烟,命令乌月营的攸兴哥——没有将令不得出战!”听着部将匆匆离去的脚步声,独吉思忠心中暗暗道,“木华黎,你要作什么呢!”

整整三天时间,乌月营方向不断传来讯息,白天是巨大的彩色风筝,夜晚是数盏孔明灯,内容只有一个——“请求援军”。部将们心中忧急万分,但是,作为他们的上司——金西北路招讨使——的独吉思忠却混不在意般,只是正常吃饭睡觉,不见其对乌月营的战事关心过一分。

部将们不明所以,找到独吉思忠请求出援,这位老将军却只是笑笑,便将诸将打发出来,搞得这些部将们更加迷惑不已。
 楼主| 发表于 2006-1-18 22:16: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西历1210年,金大安2年,宋嘉定3年,蒙古成吉思汗5年, 八月三十日

蒙军围攻乌月营已是第四日。

清早,一小队侦骑禀报,蒙军攻打乌月营的部队突然增加了人数,达到了一万余人,诸将还未明白过来,独吉思忠却已经开始分派军马:以堡中骑兵一万为先导,独吉思忠自领四万中军,身后是一万五千的后军,最后以部将高德玉留守乌沙堡,大军快速向乌月营挺进。

很快独吉思忠统帅马步军六万出现在通往乌月营的路途上。乌沙堡距离乌月营只有不足五十里路程,大军急进,只需要不到一日路程,而快马也就仅仅需要一个多时辰而已,故此众将对于即将在乌月营下展开的战斗充满了渴望。

就在军队行出三十里左右,远远已经可以望见乌月营的墙壁时,大军西侧突然尘土飞扬,好像一支骑兵正在飞速奔来。“快,命令军士列圆阵,长枪在外,弓弩手在内,即刻通知后军向中军靠拢!”在观察不出这支骑兵的旗帜后,独吉思忠不得不作出最坏的打算。

果然,这是一支蒙军骑兵,好在人数不是很多,仅仅四千人左右。独吉思忠心中略略放下心。但是,很快,老将军发现,这支骑兵的统帅并没有向金军的中军发起攻击,只是在中军周遭绕了一个转,晓得无隙可乘后,就向乌沙堡方向奔驰而去。

“不好,他们的目标是后军!”独吉思忠此时开始后悔将大军分成三部的举动。后悔归后悔,老将军心中盘算一下,命令道,“快,立刻向乌月营急进!”众将虽然对于主帅置后军于不顾的举动感到疑惑,但是独吉思忠平日的威信使得他们忠实的执行了这个命令。

乌月营下,原本得到乌沙堡金军出动的消息后,木华黎便想立刻撤围奔袭这支援军,但是,一个意外使这位蒙军前军万户的行动拖延下来。

这个意外就是前军统帅契丹人斫答以及他手下的一万糺军马队。这个斫答本是契丹人,糺军出身。糺军是金国边境守备的主力部队,战斗力极强,而他所统帅的这一万马队,也是在金国边境上锤炼了数年的百战之师,加之斫答悍勇不畏死,每每临阵总要冲在最前方,整支马队发挥出的战力不容小窥。

今次斫答带领马队为援军前锋,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跑完了四十多里的路程,中途还杀死多队蒙军侦骑。在乌月营西北一个山包后小息片刻后,万余骑士开始了对于蒙军的迅猛攻击。

木华黎早已知道一支金军马队到达附近,但是,对于金军的蔑视,以及对于手下草原健儿超乎寻常的自信,使得木华黎没有将这支马队放在心上。对乌月营发动一次疾攻后,蒙军开始有秩序的退后。

但是这个退后的过程被斫答打断了。斫答的马队快速锲入蒙军队伍中部,斫答照例奔在整支队伍得最前方,一柄弯刀高高举起,随意晃动几下,拨开蒙军射来的箭矢,就在斫答得战马欺近得刹那,契丹将军狠狠得将战刀劈下,一道血光划破天际,紧接着,又是那夺命的刀影,依着弧线运动,将挡在其轨道上的一切障碍切断。

几个呼吸之间,斫答已经在蒙军队伍中前进数十步,而落在他身后的,是十几个蒙军的尸体,伤处只有一个:脖颈被锋利的弯刀割断,倒下钟爱的坐骑,无数个后续而来的马蹄践踏过后,再看不出这些蒙军原本的面目。

不要命的斫答,剽悍的糺军,快速的进攻,将蒙军一分为二。凿穿蒙军队列后,斫答一扯缰绳,将马头翻转,又一次回身过去,开始包抄蒙军被分割开的后队。作为整支队伍排头的他改变了方向,整支马队自然随之转向。

没有奔驰余地的骑兵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战斗力,被挤压在一个狭小圈子内的这部分蒙军,几次企图冲锋都被糺军马队阻止后,只得下马,依靠马身的防护向外射箭,以躲避糺军不断的冲击。

斫答见这支蒙军已经失去应有的能力,于是一个呼哨,整支队伍飞也似的向正在由木华黎率领的另外一支蒙军扑去。就在这个时候,紧闭了整整四天的乌月营要塞大门“轰然”大开,守将攸兴哥率领乌月营内四千马队出援而来。

木华黎见到那支悍勇的金军马队突然转向,奔己军方向而来,心中暗喜,命令手下骑士们发挥出草原健儿的优势——骑射,与这支金军骑兵在宽广的平地上、围绕乌月营兜起圈子来,一个循环下来,便有数百个糺军骑兵被射中落马。

这时,见到糺军马队远去,原本被逼下马作战的蒙军火速上马,插入正在环绕的战圈,紧紧跟在糺军背后奔驰,并不断向糺军射箭。

斫答有些吃不消这样的攻击方式,只得带领糺军,瞅一个空隙,退出这个战圈,与出援的攸兴哥汇合一处,慢慢向蒙军押上去。

耽搁些许时候,乌月营城头已经远远望见独吉思忠的帅旗,立刻金鼓大作,金军士气霎时高昂起来,而木华黎敏锐的发现,如果再不脱离这个战场,今天,这支两万多人的蒙军就要被尽数灭绝于此。长叹一声,木华黎怅然的带领蒙军飞速退去,连一边的营帐都不要了。

独吉思忠来到乌月营城下,没有进城便命令攸兴哥与斫答火速救援那万五千人的后军。

二人上马驰援良久,才缓缓归来,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不到两千后军残余。

原来,统领后军的部将没有及时列阵迎敌,被旋风般袭来的蒙军一冲而跨,军士们四下组成小阵待援,但是,蒙军以数百上千的马军冲击这些小阵,哪有幸存的可能。就是这样,万五千人,也可以余下数千兵士,但是,就是在攸兴哥、斫答二人到来前不到半个时辰,又有一支万余人的蒙军到来,狠狠的屠戮了一番后军的残兵败将,幸而二人来得及时,堪堪抢出这两千人。

独吉思忠仰天长叹,只得留下部分军士固守乌月营,自己带领大军撤回乌沙堡。

但是,木华黎好像下定决心与独吉思忠耗上一般,将一万多蒙军扎营于乌沙堡外十里处,每日也不攻城,只是派出游骑射杀乌沙堡和乌月营中派出的侦骑、割草料的金军,要不就是在夜间鼓动角号大肆骚扰两处要塞,搞得两处守军疲惫不堪。


好在这样的局面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七日后,金国西南路招讨使乌古伦庆寿的四万援军,与中都派来的三万援军一齐到达,面对十几万精锐金军,木华黎纵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得不退兵而去。

九月初八日,乌沙堡之围解。


战后没有多久,金国朝中便有大臣弹劾西北路招讨使独吉思忠,上来的奏章上开列了三大罪状:1.私启边衅,2.弃守边墙、失地千里,3.临敌怯战,丧师辱国。

金帝完颜从彝头痛的将这些如潮水涌来的奏章看了又看,只得将老将独吉思忠招入中都问对。

独吉思忠人尚没有到达中都,其奏章已经递到,在奏章中,他只说了几句话:

“蒙古、女真,宿敌也。女真强攻蒙古,而蒙古强则必攻金。万里边墙,置精锐士卒三十余万,里许边墙之上,仅得军士数十人,蒙古可择一处而攻破之,万里边墙形同虚设,不若择数处要点,置数万精卒固守,蒙古攻,我固守,蒙古退,我衔尾而追袭,一退一攻之间,蒙古势力渐弱,此大金长治久安之道也。”

看着独吉思忠得奏章,从彝欣然在其上批注一个字——“善”。

第二日,金国正式下旨,加封独吉思忠河东宣抚副使,行宣抚使事,奉国上将军,武威郡侯。同时,由于汪古部的背叛,金国开始修正边防,以独吉思忠为主将,加强西北边防。


回到蒙古的木华黎,将自己的双手绑缚背后,跪行来到成吉思汗的大帐外,哭泣请罪。成吉思汗亲自出帐为木华黎解缚,并将这位手下爱将拉入大帐中,询问战事经过。

听过木华黎的叙述后,成吉思汗沉思良久,才慢声问道,“木华黎,你要是带上十万草原健儿,可能攻下那乌沙堡?”

木华黎迎上蒙古大汗的目光,坚定的说道,“可以!”

“好!”成吉思汗一拍大腿,“我们将攻金在缓上几年,一边多培养一些战士,一边打造更多的兵器和攻城器械!”
 楼主| 发表于 2006-1-19 13:3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西历1215年,金大安7年,宋嘉定8年,蒙古成吉思汗10年,   春五月

经过五年的精心准备,蒙古可汗铁木真终于发动了对金国的战争。为了这次作战,蒙古集中了草原上几乎所有可以作战的壮年,足足二十万蒙古健儿。另外,蒙古还仿照中原,大量修造攻城器械与锐利兵器,在复仇的口号下,二十万大军士气异常高昂。

成吉思汗以爱将、左军万户木华黎和哲别为先锋,统领骑兵十万进军乌沙堡;以中军万户博尔术为右翼,统领五万骑兵进攻金军西南路招讨司地界,兵锋直指金国西京大同府;而成吉思汗则统帅中军五万,为两路后援。

木华黎为报五年前受挫于乌沙堡之仇,一路急进,以汪古部为先导,越过早已无人防守的金国边墙,闪电般来到乌沙堡城下。出奇的,十万蒙古大军并没有马上进攻坚城,相反,他们竟然老老实实的安营扎寨,当乌沙堡内近十万守军不存在一般。

不过,这些只是蒙军的一部分,五万而已,统兵大将为蒙古左军万户木华黎,大将哲别却带着其余的五万兵马,向乌沙堡西南方前进。

乌沙堡主,原本作为主将的独吉思忠,去年冬因为寒热病以及腰腿疼痛,不得不回到中都修养,因此乌沙堡此时的主将乃是金国权西北路招讨使高德玉。高德玉看到飓风般南去的蒙军,心中开始忧虑起来。

高德玉心中害怕的是蒙军分兵一半去进攻作为乌沙堡侧翼和卫城的乌月营,以五万蒙军的战斗力来说,仅仅三万金军守卫的乌月营决决坚持不过十日,这段时间里,乌沙堡必须派出援军。“在五万蒙军骑兵一旁伺机而动的情况下,派兵出城简直就是自杀么……”高德玉无奈的笑笑,低声自语道。

但是随后而来的消息,让这位金国西北路代理军事长官,陷入了迷茫之中。消息来自于乌月营,报告说五万蒙军没有进攻乌月营,仅是在乌月营旁边擦身而去,方向西南,目标不明。

“是哪里呢?”高德玉感到自己的脑子开始有些疼痛起来,五万高速运动的蒙军骑兵,跑到哪里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着实令中年将军感到阵阵迷茫。

与城中开始焦虑不安的高德玉相反,城外蒙军大营中,蒙古左军万户木华黎却是悠闲异常,每日里除了监督手下军士们制作攻城器械,便是回到自己的大帐中喝起马奶酒,静静等待,等待什么,除了木华黎本人,整个蒙军大营谁都不清楚。


六月初二,蒙军到达乌沙堡外十日后,一个消息传来,解开了高德玉的困惑:

就在三日以前,金国西南路招讨使完颜承裕率领十万金军,在丰州城外三十里处,与攻入西南路辖地的蒙军五万决战,战事正酣,又一队五万蒙军骑兵如从天降,斜刺里杀入金军右翼,本就是在勉力支撑的十万金军,经不住这样强有力的打击,瞬间崩溃。战后,完颜承裕能够搜集起的败兵不足三万,不得已这个宗室子弟带着残存的部下退向西北路境内的要隘野狐岭固守,却将通向西京的大门敞开来。

“白痴!与蒙军在平原作战,这个完颜承裕是不是疯子!”糺军将领斫答狠狠的骂开来,“十万大军就这样完蛋了,这些可都是西南路的精兵啊!”

“唉,这位完颜承裕,要是有他那位表兄承晖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作出这样的决定啊!”身为主将的高德玉虽然不好过于指责一位宗室子弟,言语带出的不满也是任何人都能够察觉到的。

与此同时,乌沙堡外的木华黎也接到了同样的消息,另外的,他还得知:哲别率领的蒙军仅仅休息一晚后,又星夜赶路,现在已经距离乌月营不到五十里路程。“呵呵,我这回就作一个闲人好了,我要乌沙堡眼睁睁看着乌月营被攻破却无法救援!”蒙军左军万户终于在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接下去的八天里,对于木华黎来说,好消息一直不断,先是哲别部蒙军已经开始围攻乌月营,乌月营金军虽然殊死抵抗,损失却是有增无减,接下去,乌沙堡守军不但没有派出援军,甚至将堡中的侦骑也收缩了回去,再来,就是中军万户博尔术以弱势兵力调出金国西京守军予以全歼,随后蒙军攻占金国西京大同府。

“哈哈,看来我军很快便可以攻克乌沙堡了!”木华黎为自己满满斟上一碗马奶酒,开始向手下诸将解说这条“重兵压制,分兵强攻,孤立乌沙堡”的策略。

六月初十,蒙军攻克乌月营,两万守军阵亡,三千重伤被俘,其余六千多金军溃向宣德府方向。哲别没有挥兵追击这些残兵,而是带着近四万的蒙古大军迅速向乌沙堡进发,从而在南面将乌沙堡的退路堵死。

六月十一日,木华黎发动对坚城乌沙堡的攻击。九万蒙军,一北一南,两面列阵,巨大的木盾在前,云梯、撞锤等攻城器械在后,最后是蒙军骑兵随时待命。辰时列阵,直到巳时中,木华黎才下定决心开始攻城战。

出乎木华黎意料之外的是,整个攻城战仅仅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蒙军的兵士便攻占了整个乌沙堡,这其中,蒙军谨慎、缓慢的接近这座塞外坚城便花费了近乎两刻钟的时间。

满腹疑惑的木华黎将俘虏的金军带来亲自审讯。原来,早在接到完颜承裕失败的消息后,高德玉马上作出撤退的决定,其他的将领虽然不同意,但是面对军令,也无可奈何。就在乌月营被围的当天晚上,高德玉带领乌沙堡所有士卒,打开南门,不举火把,马蹄包裹厚布,兵士口中含着树棍,悄悄撤离了乌沙堡,向宣德府而去。至于这些俘虏,则是高德玉重金招募的死士,一共二百多人,留下用以迷惑蒙军。

木华黎越听越气,没有等到俘虏说完,便命令将这些重伤的金军拖出去,系在奔驰的马后,活活拖死。

但是,损兵过万的蒙军前锋,想想关外重镇宣德府那十八丈高的城墙,就开始不寒而栗,再想想从乌沙堡到宣德府中间那山势高耸的要隘野狐岭,便不得不驻留在乌沙堡,等待成吉思汗的中军以及跟随中军而来的十余万蒙古部众。

蒙古是游牧民族,大军出征通常带的粮食不是稻谷、麦饼,而是大批活生生的牛羊,走到哪里,就有部众随后将牛羊放牧到此处,以供给蒙古大军的军需。

这次成吉思汗出兵达到二十万,每日所需的食物量更是达到了蒙古历史上一个空前的数字,故而,在蒙古中军的前进队伍里,还有十几万蒙古老弱妇孺组成的部众队伍,以及十几倍这个数字的牛羊跟随。
 楼主| 发表于 2006-1-19 13:36: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高德玉带着近十万金军刚刚退到宣德府,就遇到自中都匆匆赶来的金国河东两路宣抚使独吉思忠,他的顶头上司。“为什么撤军?”独吉思忠劈头喝问道。

“大帅,蒙军以五万骑军监视乌沙堡内大军,其余五万奔袭击败完颜承裕的十万西南路主力,迫使承裕退守野狐岭、獾儿嘴一带要隘,再以回军攻破乌月营,我若出兵救援,便有可能在平原上被蒙军两面攻击,如果坐视乌月营被攻破,乌沙堡独力难支,最后也是落败一条路,所以,不如以乌月营作为代价,将乌沙堡内的十万我军撤回宣德府或者长城一线固守!”高德玉侃侃而谈。

“唉,这个道理我也是明白,可是……乌月营的三万将士啊!”独吉思忠长长一叹,也就不再追究高德玉的过失。

只是,以后,西北诸路金军上下,再没有一个将领敢于主动和高德玉搭配出战,毕竟对于一个随时可以将友军作为诱饵牺牲掉的家伙,还是少来往的好,说不上什么时候,自身就成为了高德玉这个汉将的牺牲品,这是后话。

独吉思忠到达宣德府后,马上以河东两路宣抚使的身份,命令驻守在野狐岭的完颜承裕就地固守,不得出战,同时,还要求中都方面派出援军分别增援宣德府与紫荆关两线。

六月末,以金国殿前左副督点检、兼任侍卫将军副指挥使完颜九斤为主帅的五万到达宣德府。这五万援军中,三万为中都武卫军,两万是自中都周遭州府临时调集的驻守军队,总体来看,实力还是不弱的。

就在这个时候,蒙军木华黎统帅三万蒙军进逼野狐岭。完颜九斤不顾士卒疲劳,率领全部援军并两万宣德府守军开往野狐岭。

在野狐岭,完颜九斤看到了士气低落的西南路残存兵马,也见到了萎靡不振的完颜承裕。正在好言安抚这位同族,野狐岭北侧,蒙古大军已经耀武扬威的出现在金军视线内。

只有三万蒙军,而野狐岭上有足足九万金军。完颜九斤的心开始活动起来。九斤是完颜氏支系所出,虽然凭借自己的能力累迁至殿前左副督点检、兼任侍卫将军副指挥使,这个正三品的位置。但是,在汉臣眼中,他是依靠完颜氏宗族的力量才得到晋升,而在完颜氏嫡系的贵族眼中,他始终是一个支系庶出的小子,还与汉臣打得火热,处处与他为难。

“要证实自己的实力!”这个想法无时无刻不盘旋在完颜九斤的脑中。现在,眼前就有这么一个机会,三万蒙军,纵使蒙古军队多么强悍,毕竟现在只有三万人,而野狐岭上足足九万的金军还能吃不掉他们么?完颜九斤的心跃跃欲试。

“传令!出战!”作为临时主帅的完颜九斤终于禁不住诱惑,发出命令。

九万金军,留下一万固守野狐岭,其余全部在完颜九斤的带领下,列队向蒙军逼近。刚开始,蒙军中有些慌乱,金军敢于出战,放弃了险要的野狐岭,出战蒙军的骑兵,在这平原上与蒙军骑兵决战。木华黎一时间猜疑起来,那个老对手,独吉思忠是不是回来了?

但是,看到这些金军散乱的右翼,突出的中军,木华黎的疑云散开,训练有素的西北路金军是不会出现这样一个错误的。打起精神,木华黎在金军离开野狐岭四五里路程后,马鞭一挥,三万蒙古骑兵快速运动起来,不是向面前的金军突击,而是利用蒙军超乎寻常的运动能力,向蒙军来的方向后退而去。

完颜九斤心中开始兴奋起来,“击退蒙军了?”这个想法慢慢升起。

“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退回野狐岭,反正蒙军已经被击退了!”原本完颜承裕的部将定薛向完颜九斤建议道。

“啊?”尚沉迷在自己击退蒙军的胜利中的完颜九斤,被人惊醒,狠狠的看着定薛,这个高大粗黑的将军。

“不!绝对不能放弃!”完颜九斤还没有回话,一个声音已经响起。金国的殿前左副督点检回身看去,却是他自中都带来的部将,汉军万户、威捷军总管、汾阳郡公郭宝玉。

郭宝玉此时已过五旬,须发皆白的他此时怒视着定薛,大声道,“我军一出,蒙军便如草原上的恶狼般遁逃,这正是我们大将军扬名之时,也是我军一鼓扫平蒙古蛮子们的重要时刻,大将军怎么能够因小胜就匆匆撤退,放弃这样一个大好时机!”

“对!对!”完颜九斤被郭宝玉说的兴起,连声叫好,也不管定薛如何回话,手中令旗一挥,九万金军立刻追着蒙军而去。

金军前出数十里,再没有发现蒙军的踪迹,就是完颜九斤,此时心中的激情过后,也不禁开始疑虑起来,这样孤军深入,万一被蒙军包围,到时候可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凄惨景象了。

完颜九斤浑身一阵哆嗦,正要命令大军停止前进,突然,后军凄厉的军号声响起,与之伴随的,还有草原民族特有的角号声。

一支蒙军在金军背后出现,刚刚还是肉眼勉强可以分辨出来,没有几次呼吸之间,这些草原的骑兵们就已经冲到金军后卫部队的面前,挥动着手中的弯刀,搭弓射出利箭,有如一支利刃般,切开毫无防备的金军后队,直指完颜九斤所在的中军帅旗之下。

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更加没有想到蒙军的骑兵是如此的剽悍,当金军左右两翼的骑兵回过神来,纵马企图包抄这些蒙军骑兵时,哪里还有什么蒙军、金军,两支军队混杂在一起,骑兵身边就是步军,步军被蒙军驱赶着向四方散去,严重的阻挡了金军骑兵前进的道路。

金军是如此的慌乱,以至于士卒之间相互践踏都不以为意,“踩死就踩死吧,只要自己活着便好!”如此的想法出现在混乱的金军脑中。疲惫的金军早已失去抵抗的兴趣,扔下兵器,撒开步子,四散而去。

唯一没有被蒙军冲散,只有两路金军,一路是中军中部分的武卫军,这些步卒平日里受到严格的训练,在这个时刻发挥出作用,长枪在前挺立,弩手们在数层手持长枪的士卒身后,快速而机械的进行着上弩、发射、再上弩……的一系列动作。这些武卫军兵士勇敢的作战,暂时保住了主将完颜九斤。

另外一路没有溃散的金军,就是由汾阳郡公郭宝玉所率领的万余汉军威捷军。威捷军原本在金军大队的右翼,当蒙军来袭时,他们没有面对蒙军的刀锋,且郭宝玉立刻将所部威捷军脱离出金军大队,远远的以圆阵立阵,同样长枪在外,弩手在内,只是,他们的目标不是蒙军,相反的,却是那些企图冲入阵中受到保护的金军士卒。

木华黎没有搭理这些已经溃散的金军,他指挥着蒙军将中军周围的金军步卒驱散后,立刻回军来战那些金军马队。

完颜九斤统帅的这支金军本来便没有多少马队,不过万余而已,看到步军已经溃散的他们,此时如何能够抵挡士气如虹的三万蒙军不要命般的进攻。几乎就是在蒙军冲入金军马队的同时,这支金军移动速度最快的部队便溃散了。

收拾掉大队金军后,木华黎的骑兵围着完颜九斤的中军开始轮番射箭,有些箭矢甚至射到了完颜九斤的脚下。惊恐不安的金军统帅竟然下达了突围的命令,中都武卫们将圆阵散开,风风火火的冲向野狐岭。木华黎大喜,指挥着手下蒙军,冲入金军之中,抡起弯刀,大肆屠杀着金军。

留下一万蒙军不断的追杀溃散的金军,木华黎带着余下两万蒙军,来到郭宝玉的阵前。没有等到他说话,圆阵一分,一个骑在红色马上的老将单骑来到木华黎军前。翻身下马,老将拜倒在木华黎马前,“罪臣郭宝玉请降!”

木华黎大喜,立刻下马,亲手扶起郭宝玉,温言安抚,又赦免了郭宝玉一众部下,仍然由这个汉将统领这些汉军。随后,木华黎问计于郭宝玉。

郭宝玉思索一下,回答到,“野狐岭天险,虽然现在只有万余金军固守,但是,以万户所部,决计无法攻破。”不理木华黎一脸愕然,郭宝玉继续道,“但是,在野狐岭以北十里的獾儿嘴,完颜九斤却只派了不足两千的金军防守,我愿意诈开獾儿嘴的防线,以供万户自背后突袭野狐岭!”

木华黎惊喜之下,立刻同意了这个方案。

当夜寅时初,郭宝玉带领所部威捷军,扮作金军溃兵,诈开獾儿嘴关口,引蒙古大军一万越过野狐岭-獾儿嘴防线,自背后偷袭野狐岭。野狐岭上,守将完颜承裕见蒙军杀到,带着守军越宣德府不入,立刻退往长城隘口居庸关。

是役,金军九万,战死五万余人,汾阳郡公郭宝玉率一万汉军投降蒙古,其余金军溃入宣德府或居庸关。关外要隘野狐岭失守。宣德府陷入孤立无援地位。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 12:58: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就在金国西北边境吃紧的时候,金国境内爆发的大规模的契丹人暴动。不单单在关外上京路(金上京,会宁府)、东京路(金东京,辽阳府)、北京路(金北京,大定府)、东北路招讨司这些契丹人世代居住的地区,就是中都附近,也出现了零星的叛军,甚至一些以契丹人为主力的糺军都出现了不稳倾向。

相形对比之下,金国中都的防御就显得过于薄弱了。原本金中都有禁军六千,汉军威捷军七千、武卫军十万,但是,前次边境吃紧,金帝完颜从彝自武卫军中抽调三万增援西北路,四万增援紫荆关。如今的中都,只有武卫军三万,禁军六千,全部算在一处,还不满四万,防守一个偌大的中都城来说,着实是吃力异常。

然而,三万由完颜九斤指挥的中都武卫军已经被消灭,不能妄想再调回中都。而四万增援紫荆关的武卫军又与蒙古军在紫荆关上相遇,想现在撤下来,那么,随后蒙古大军就会跟着攻进紫荆关,打破长城防线。

就是这样一个局面下,在关外孤立的宣德府中,金国河东两路宣抚使独吉思忠接到了一道圣旨,命令他率领所部兵马即刻回防中都,宣德府弃守,居庸关交完颜承裕所部及其原本守军防守。

明白境内局势的独吉思忠,没有说二话,立刻带领兵马,日夜兼程回防薄弱的中都。

就在独吉思忠撤离宣德府后两日,蒙军大队到达,宣德府不战易手。作为蒙军前锋的木华黎毫不停留,立刻崔动大军向居庸关进军。

居庸关城上,当完颜承裕看到如天上黑云般驰来的蒙军骑兵时,双腿一软,竟坐倒地上,两腿之间有些温湿,他此时想到了就在几日前那场大战,那场几乎就要了他性命的大战,又想到自己那个宗族完颜九斤出了野狐岭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想到那初出野狐岭时气势汹汹的九万大军,结果呢,回来时,还不到两万,而且哪个不是仿佛死人般没有了生气。

“快……快……快备马……”完颜承裕颤声道,手下不明所以,迅速将这位宗室的坐骑牵来。谁知,众目睽睽之下,这位金国西南路招讨使、新任居庸关主将竟然上马奔驰出关,向中都落荒而去。

完颜承裕手下众将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哄”的一声,众部将们也纷纷带着自己的亲兵逃出居庸关。主将、将领都已经逃跑,这些主要由败兵、溃兵构成的居庸关守军们,不到两个时辰便跑了个一干二净。

西历1215年,金大安7年,宋嘉定8年,蒙古成吉思汗10年,夏七月初三日,长城重要隘口——居庸关失守。

回到中都的独吉思忠立刻知道了居庸关的失守,但是,没有等到他去找那个懦弱宗室算帐,一队禁军已然带回了宗室完颜承裕的首级回到中都复命。原来,金帝完颜从彝听说这个宗室竟然如此无能与怯懦,再想到西南路十万大军的失败,一道圣旨下达,在半路上就摘了完颜承裕的脑瓜子。

没有过多的言语,独吉思忠上大安殿交旨后,立刻被宣布任命为武卫军都指挥使、大兴府尹,总管中都路防务。

新任的武卫军都指挥使下去布防不提,完颜从彝一脸疲惫的询问起大安殿内的重臣们,“各位爱卿,战事一败再败,如今蒙古蛮子的胡骑已经寇掠长城以内,不日就会到达中都城下,诸位,可有什么办法退敌?”

重臣们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领兵打仗?他们是不行的,与蒙军谈和,上面的这个主子绝对不允许,看看至今仍然挂在禁城门外,示众的几个脑袋就明白了!不知为什么,大臣们觉得,上面的这位,好像特别喜欢大臣们的脑瓜子,完颜承裕因为战败,丢了自己吃饭的东西,那几个大臣因为上书赔款议和也被摘了说话吃饭的工具,现如今,谁还敢随便说出自己的主张。

良久,从彝哀叹的说道,“难道,就无一人可以为朕分忧么?难道朕是周厉王那样的暴君么?是商纣那样的失德之君么?”

大臣们齐齐一哆嗦,天啊,这个罪名可是不小,大帽子扣下来,恐怕大安殿上,没有几个能活着回家吃饭的了,可是,什么办法可以解除现在的危机局面呢?

“唉……”又等了许久,见手下的大臣们仍是不吭声,从彝知道这些臣子们,被自己下令杀掉那几个混帐的命令吓住了,不再说什么,站起身,摆摆衣袖,就要回后宫而去。

“陛下,请等一等,臣有一策,或可解现下的危局!”一个大臣见从彝要退朝,急忙出来上奏。

“哦!”从彝来了精神,仔细看去,这人乃是参知政事韩天臣,“辅国,快说,快说出来,没有关系,我们一起讨论就是了!”

“陛下,我朝可以请夏国发兵!”韩天臣不慌不忙的说道。

“什么?夏国兵马?”完颜从彝皱皱眉,心中疑虑,但是,为了引这班哑巴大臣们说话,金国皇帝也没有马上讲出心中疑惑。

早就在观察着金帝神色的尚书左丞相抹拈尽忠,看到此时从彝的表情,立刻出来反对道,“夏国兵马连我金国都不如,难道他们就能击败蒙古蛮子的骑兵么?韩天臣,你不要再胡说了!”言毕,恭敬的看着金帝。

韩天臣不理这个阿谀小人,侃侃而道,“夏国或许不能击败蒙古的骑兵,但是夏国骑兵剽掠大漠高原应该是够用了,夏国的步卒或许不能追上蒙古马队,但是他们用来堵住蒙军后路也是可以的!夏金唇齿之交,想必夏一定会出兵的!”

完颜从彝心中狂喜,不再询问其他大臣的意见,立刻下旨,令韩天臣为使者,携带重礼前往夏国交涉。


西历1215年,金大安7年,宋嘉定8年,蒙古成吉思汗10年,

夏七月初八日,蒙军前锋游骑到达中都附近,中都戒严,同时,武卫都指挥使、大兴府尹独吉思忠发布命令,要求中都路各州县一并戒严,严禁外出迎敌。

七月十日,蒙军前锋木华黎与蒙古大将哲别,统帅蒙古左路军十万骑到达中都城下。一路上,这二人越各金国州县城而不攻,直奔中都而来。但是,到达中都城下,从来没有到达过这座金国京城的木华黎倒吸一口冷气。

不要说那些布置在中都城上,可以远远望到的巨型床弩,其数量,仅仅木华黎所见到的一侧便有数百架;更不要说那些蒙古人从未见过的发石器、石炮,从煮着热油的铁锅中发出的腾腾热气……只是中都高达二十六丈、全部以青石建筑的城墙,就不是蒙古任何一支部队可以逾越的。

仅仅在北城的会城门下观察一圈,木华黎便带着十万蒙古骑兵绕城而走,直奔中都西南的涿州、易州而去。

正当中都城内皇帝、大臣、百姓都以为中都安稳的时刻,大兴府尹独吉思忠竟然作出了一个令人不解的决定:派出城内糺军与武卫军骑兵,自蒙军后方追杀。

中都城内军民没有想到,而蒙军殿后的将军失吉忽秃忽更加没有想到,一败再败的金军竟然敢出城追击强大的蒙古骑兵。

轻敌的代价是任何人所不能承受的:夜半,由契丹人斫答带领的这支总数有四万之众的骑兵,乘蒙军宿营休息时突袭了一万三千人的蒙军后卫。直到这些骑兵的马蹄踏破蒙军大营时,许多蒙军还以为这些杀神是前来接应的友军。众多的蒙古将士在睡梦中被惊醒,茫茫然逃出已经燃起火的蒙古包,随即被暗夜中伸出的钢刀砍掉脑袋。

蒙古后军将军、成吉思汗之母的养子失吉忽秃忽在睡梦中被吵醒,意识到不好,这位蒙古将军立刻冲出大帐,企图招呼起部下,阻挡敌人的劫营。但是,在火光之中,他只能看到在地面上有如没头苍蝇般四下奔逃的蒙古军士,以及高倨战马之上,肆意屠杀这些蒙军的金国骑兵。

失吉忽秃忽快步扑向一个向他冲来的金国骑兵,将这个倒霉的武卫军骑士掀到地上,跨上马,抓起一把弯刀,高声叫嚷道,“不要乱,到我这里来,否则,大家都会去见长生天!”

蒙古将军的叫喊,聚集了附近一些茫然的蒙军士兵来到他的身边,但是,更多的,是被这个显然是蒙军将领的人所吸引过来的、企图立功的金军骑兵。没有上马的蒙古骑士,还不如一个普通的步卒灵活,只是百来个金军骑兵的砍杀,就将这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蒙军士兵剁成了碎片,就是失吉忽秃忽本人,被金军们无数刀落在身上,最后被摘去脑袋用以报功。

七月十二日夜之战,蒙军后卫一万三千人,只有不到两千人得以脱身,其余蒙军以及他们的主将失吉忽秃忽都死于金军刀下,当增援的蒙军到达时,所能看到的,只有一地没了脑袋的尸体,和被烧得干干净净的营地。

而四万金军在回到中都时,不仅带回一万多蒙军首级,还多带回近四万匹蒙古战马。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 12:59: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一万余蒙军的损失,以及失吉忽秃忽这个从弟的死,使得蒙古大汗铁木真暴怒不已,在他的命令下,所有侵入长城以内的蒙军齐齐聚集到中都城下,不顾士兵的疲乏与中都城坚实的防御,开始猛攻中都。

但是,面对着二十六丈高的青石城墙,蒙军先前做好的攻城器械是那样的无力,以至于蒙军兵士不得不将两架云梯改成一架来进攻,否则,以这些云梯的高度,蒙军兵士永远也爬不上中都的城头。

但是,盛怒之下的成吉思汗却顾不得这些,他甚至离开了中军宿营地,亲自来到距离中都城不到二里的地方督战。当哲别小心的劝这位蒙古首领远离战场时,蒙古大汗竟将哲别一脚踹倒在地,厉声道,“难道,无敌的蒙古勇士们,竟然害怕那些无能的金狗么!”

面对着成吉思汗亲军——怯薛军兵士们嘲笑的目光,哲别面带惭愧的回到自己的部队中,玩命似的指挥兵士们进攻金国中都。

但是,屹立在平原之上的金国都城,仅仅周长就有5328丈(古制,合公制约17.8公里),更不要说此时在中都城内防守的八万金国最精锐的将士,就是这些将士,在这次蒙古的入侵中,给予蒙军以数万的杀伤,甚至斩杀了蒙古大汗的义弟,他们决不是铁木真口中的“无能”之辈,甚至,他们是时时准备择人而嗜的凶猛恶兽。

远战用弩机,稍近以投石器与石炮招待,当蒙军爬上城墙时,还有滚滚的热油等待。一天下来,蒙军就损失了足足三千健儿,那些躺在中都城下,尚未完全咽气的蒙军兵士们,深夜中还在哭号着,希望自己的兄弟、同袍们能够将他们救回去,他们的声音,顺着风直入离中都城五里外的蒙军大营。

但是,已经被仇恨蒙住眼睛的铁木真,却好似没有看到这些,第二日,仍旧早早的命令蒙军开始攻城。

又是一天惨烈的战斗,不,惨烈这个词,只是对于蒙军而言,他们冒着如雨般落下的箭矢,不单要冲过足足三百步的距离,还要小心仿佛霹雳般的金军石炮和投石器送来的石块,每个石块都不是太大,也就拳头大小,但是当这些石块铺天盖地的自数十丈高空飞速落下时,没有过多盔甲保护的蒙军士兵们就要小心自己的脑袋了。

这些还没有结束,蒙军们好容易来到中都城墙下,弩箭与投石器对于他们没有了效果时,当他们将费事携带过来的云梯架妥时,中都城上,数百个热气缭绕的铁锅也被探出城头悬挂好。当蒙军士兵们勇敢的开始疑虑重重的爬上云梯时,这些巨大的铁锅被释放开一侧的绳索,滚滚的热油真的是下雨般撒到蒙军士卒身上。许多蒙军兵士由于眼睛死死盯着城头,当热油落下时来不及躲避,双眼生生被烫瞎。

这些还没有结束。热油落下没有多久,城头上出现一个个金军的身影,只是,此时的金军军士手中,不是刀枪箭矢,而是一根根燃烧着的火把。金军士兵手一松,火把纷纷落到刚刚淋上油的云梯与蒙军兵士身上。火,大火就在蒙军士兵的眼前燃起,云梯被烧断,蒙军士兵或者自高高的云梯上摔下,或者被大火燃及,一股刺鼻的人肉串烧味道直入蒙军尚生存的士卒鼻中。

恐惧,几乎是刹那间紧紧抓住蒙军的心,他们再没有信心继续下去,任可去面对那三百步的弩箭雨,他们也不愿再呆在有如地狱的城墙下。


木华黎看着狼狈跑回的手下将士,这些人还是前几天的英勇战士么?无奈的摆摆手,制止了手下企图再一次发起的进攻。

以后十几天,蒙军日日攻城,天天狼狈退走,越来越庞大的伤亡数字,就是暴怒之下的蒙古大汗,那发热的头脑也开始慢慢冷却下来,看着堆积在中都城下的蒙军尸体,却没有办法运回,成吉思汗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愚蠢,为了心中一点点的仇恨,过万蒙古勇士将再也无法回到辽阔的大草原。

“大汗,拖雷王子的紧急传讯!”成吉思汗最为亲近的中军万户博尔术低声在蒙古大汗的身边汇报。

“拖雷?”铁木真一愣,“他不是留守在草原么?会有紧急什么样的紧急军情?”心中转过无数种可能,还是没有想到原因,成吉思汗挥挥手,赶走疑云,道,“回大帐!”

成吉思汗为了就近指挥攻打中都的需要,将自己的汗帐扎在了距离中都二十里外的一个山脚下。就在这座金帐的主人走进来时,一个蒙军百户正跪在地上,“怎么会是?拖雷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要我的这个作父亲的帮忙啊?”想起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成吉思汗不禁流露出一丝慈祥的笑意。

“回禀大汗,近日,夏国突然派出军队骚扰草原,到三天以前,屠杀了我们四个较小的部族,现在草原上没有可以抵御的勇士,只有依靠老幼妇孺来反抗夏国的豺狼,许多小部族人心惶惶,开始向西迁移了!”这个百户急急说道。

“什么!”铁木真腾的自虎皮汗座上站起,“夏狗安敢如此!”说实话,蒙古的大汗什么都算计到了,就是没有想到,那个被他打的落花流水,最后只能依靠金国的援助才得以存活下来的夏国,此时竟然敢出兵,还是主动侵扰蒙古草原!

想想自己将草原上所有可以骑马开弓的勇士都带了出来,那么,夏国的兵马进入草原后,将再无一个部族可以抵挡这些夏狗的进攻。再回忆起当初进攻夏国时,蒙古军队作出的种种事情,成吉思汗此时不敢想象,一旦这些夏军放手攻击毫无抵抗能力的蒙古部族时,可能出现的种种行径。那时,将决不只是屠杀和抢劫那么简单!

“大汗?”博尔术看着呆立当场的铁木真,挥手将这个百户斥退,小心翼翼的出声试探,“大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作?”

“博尔术,你说呢?”成吉思汗的话语,好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借问话坚定自己心中想法。

“这个……”作为智囊的博尔术此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唉……”成吉思汗叹息着,“我太小视金国了!金夏同盟,唇亡齿寒啊!”言毕,命令道,“传令各部,准备退兵!哼!我收拾不了金狗,就回去杀杀夏狗的威风!”


西历1215年,金大安7年,宋嘉定8年,蒙古成吉思汗10年,七月二十七日,围攻金中都达十三日的蒙军退去。金国由于中都城内守卫军力不足,没有对蒙军进行追击,使得成吉思汗布置下的三万伏兵没有成果,成吉思汗中军于八月初回到蒙古草原,在草原上肆虐了半月之久的夏军随即退去。


此战以后,金帝完颜从彝鉴于蒙军数次攻破金国边墙,同时,长城以外城市、要塞——乌沙堡、乌月营、宣德府等为蒙军所毁,不得不撤销西北路、西南路两招讨司,放弃长城以外大片土地,将金军防线收缩至长城一线,开始着力加固居庸关和紫荆关两道关口。

蒙古遂于长城以北牧马。

同时,金国大兴府尹独吉思忠发布命令,在中都城内恢复武卫军建制,定武卫军为八万人;加固中都路各州县城池,对城外百姓进行训练,以备防守,又令,一旦蒙军攻入中都路,州县城外乡村百姓一律退入附近城池,协助防守。这项政策,后来被金帝从彝发布至全国。



就在这一年,中都城内,一个叫韩璐羽的七岁少年,在中都保卫战期间失去了自己作武卫军下级军官的父亲。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13:31: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西历1215年,金大安7年,宋嘉定8年,蒙古成吉思汗10年,冬十一月,新科进士、翰林文字白华以“我朝方大胜北人,应改元庆贺”为由,请求改元。金帝完颜从彝与诸大臣商议,认为此时改元可以鼓舞军民士气,因此,下诏,以第二年为崇庆元年。


西历1216年,金崇庆元年,宋嘉定9年,蒙古成吉思汗11年,蒙古派使节前往夏国,要求夏赔偿在前一年里,夏军掳掠草原所带来的损失,言词甚是无礼。

夏国王怒极,烹杀使者,制成肉醢,交与使者随从,说,“以此盛餐偿还蒙古损失”。

蒙古大汗成吉思汗暴跳如雷,拔刀在空中连挥数次,宣誓灭夏。随即,在秋八月十七日,蒙古发动大军十八万攻夏,前锋为大将速不台,军三万,猛攻夏黑山威福军司。成吉思汗自领中军十五万,带着近十万的妇孺与十余倍的牛羊,从斡难河畔出发,大举攻夏。


夏国主立刻请援于金国,金帝以右都元帅完颜承晖为主将,统兵五万,出延安府援夏。

就在金夏两国朝廷都在紧张的关注着夏国边境的战事时,金国西北边线传来警讯,大批蒙古骑兵越过金国故边墙,向宣德府杀来。

金国虽然放弃了在宣德府的防御,但是,对于这个关外最大的人口聚集地,金国的官吏还是留下来进行管理,只是,这种管理,更像是先期的预警,当蒙军入寇的消息一传开,所有金国官吏一夜间撤退的干干净净。

金国居庸关守将术甲法心不敢怠慢,尚未得到蒙军的确切消息时,便已经命令手下兵士加紧布防,当得知蒙军十万大军杀来时,这位金国北京(辽阳府)副留守、居庸关都提控大人,一声令下,足足十锅、已经烧得滚热的铜水浇下,居庸关的大门被死死封铸,没有人可以再打开,就是关上的守军想要开关出战,也要拆了关城才能做到了!

滚滚而来的蒙军铁骑在坚实的关城下住足,草原健儿的骑术再高明,也不可能将胯下的战马骑到十余丈的关城上,没有攻城器械的蒙军,在高高耸立的千古雄关之下,只能望而兴叹。蒙古前锋将军哲别看着伟岸的雄关,恨恨的下令安营。

十天后,成吉思汗的中军到达居庸关下。就在这十天中,哲别十余次下令攻城,蒙军将士以四人合抱的巨木,企图撞开那纯铜铸造的关城大门,但是,这座大门好像生在了城墙上一般,纹丝未动。反是勇敢的草原健儿在金军要命的弩机杀伤下,折损了三千多人。

蒙古的大汗坐在金帐内,听着最信任的大将作汇报,这位称霸草原的男子,额头两道浓眉紧紧的绞在一起,一个乌沙堡都会令蒙古大军束手无策,更何况眼前这座千年雄关,要想跨过这道雄关,面前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用蒙古勇士的尸体堆过去!

不!草原霸主用力的摇头,否定了这个疯狂的主意,草原男儿的生命是这样的宝贵,以至于蒙古军队现在只能征集起十八万大军,而去年这个时候,在他成吉思汗的麾下还有二十万勇士。“都是那个该死的独吉思忠!他的奸计令三万草原勇士再不能生回故乡,再不能看到长生天!我要亲手杀了你,独吉思忠!”铁木真在口中低低的发誓。

难道要退兵?猛然,草原霸主心中升起这样的念头,面前的雄关不是他们这些整天骑在马上的健儿可以攻破的,真的要这些勇士们血流成河,要草原上传遍孤儿寡母的哭泣声么?成吉思汗犹豫着。

难怪这位霸者犹豫再三,终究不忍心放弃。是啊,今次的计划是用一部蒙军佯攻夏国,再以另外一部突袭居庸关,得手后,再轻骑突进,直奔中都城,即使不能突击中都,也要多攻杀几个中都周边城市,以多掳掠一些工匠和财物。

其实,草原霸者心中明白,要是按照这个计谋的策划者的算计,与今天的情形是有一点点不同的,而不同点就是在兵力布置上:当策划者提出计划时,要求成吉思汗用十五万大军全力攻夏,再以三万蒙古轻骑突袭居庸关,这样,可以利用蒙军最为擅长的长途奔袭,一举攻占居庸关,然后用两万骑兵迅速插入,直捣中都!

计划是不错,而且带有极大的诱惑,可是,在诱惑的同时,也让人不能不看到,那极大的危险!一个不好,那突袭中原的三万蒙古勇士就会片甲不留!也因此,蒙古的大汗将计划加以修改,佯攻和主攻的兵力布置正好对调!

“唉!”一声深深的叹息,铁木真后悔起自己的谨慎,也不怪他小心,只是几次入侵金国的失败,使这个蒙古的统治者对于占据着中原的庞大帝国,愈发的小心起来!

“大汗,不要灰心啊!”一个声音在成吉思汗的耳边响起,铁木真猛的抬头,看到一个汉人的面孔,也就是那个计谋的策划者的脸。

“玉臣啊!快坐!”对这个投降自己的金国汉臣,成吉思汗还是给予了应有的尊重。待郭宝玉坐下,蒙古的大汗以请教的口吻道,“玉臣以为,今日的局面难道还可以挽回?”

“呵呵,大汗,宝玉当初就想到了大汗可能不会接受早先的法子,故此,早早为大汗准备了一条后路!”郭宝玉拈着下颌的胡须,笑眯眯的看着铁木真。

“哦?后路?”成吉思汗脑中首先想到得,就是这个汉臣今日是来劝自己退兵的,唉,退兵就退兵吧,长城天险,自古以来,又有几人可以突破呢?草原霸主此时的心中,满是沮丧和懊悔,难道草原的勇士,骑马的健儿就永远不能下马攻城掠地么?草原霸主的心里充斥着疑问。

“大汗可知道,这居庸关有几个关口?”突然,郭宝玉神秘兮兮的凑近铁木真悄声道。

废话,我要是知道这个,还会在这里犯愁?成吉思汗心中暗骂一句,但是脸上却不得不作出求教的姿态,“还请玉臣教我!”

“大汗过谦了。”郭宝玉脸色一正,道,“大汗也知道,宝玉是河东人,先祖正是大唐是顶顶有名的汾阳王——郭公子仪……”说到这里,已经五旬的郭宝玉脸上仍然露出几分得色。看到成吉思汗略微不耐,可能是注意到自己得失态,他稍稍收敛一下,继续道,“故而,宝玉对这居庸关非常熟悉!”

“也因为如此,宝玉才晓得一个寻常人并不知晓得事情!”顿了顿,郭宝玉钓足成吉思汗得胃口,才慢慢道,“居庸关有两个关口!”

“嗯?”成吉思汗一怔,不知说些什么好。

“我们现在攻打的,乃是居庸关的北口,一向是天险所在,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次再没有作态,郭宝玉侃侃而谈,“但是在北口的南面百里左右的地方,还有一个南口,而且这个南口的地势较北口相比,要平缓何止百倍。这里……”最后郭宝玉总结着,“这里就是宝玉为大汗准备的后路了!”

“可是,这样一个所在,金狗难道不知道防守么?”成吉思汗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也是,这样一个要害地方,金国要是没有防守,那么,金国朝廷上下,还不都成了傻子般。

“呵呵,这个南口地势隐秘,除了当地百姓和守关的将领,谁也不知晓,也因此,金国一般只派遣万余军士防守,我想,这万余金军,对于大汗手下的铁骑来说,还不视作土鸡瓦狗一样!”临到最后,郭宝玉还稍稍的奉承了草原霸主一句,说得成吉思汗心中大喜。


是夜,成吉思汗留博尔术引五万蒙军以及众妇孺留守居庸关北口外的大营,而他以郭宝玉指路,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奔袭居庸关南口。

黎明时分,一万两千金军,在山坡平缓的南口之上,仅仅抵抗了小半个时辰,便被虎狼般蜂拥而来的蒙古骑兵剁成肉泥。

成吉思汗没有丝毫迟缓,十万蒙军铁骑顺着长城走势来到北口南侧。当蒙军到达时,金军正在进早餐,谁也没有想到会在关城以内遇到蒙军的骑兵。

铁木真自背后金箭囊中抽出一支雕翎箭,一箭射出,金光闪烁,飞箭将三百步外、金军大营门楼上的一个守卫射倒在地。

蒙古骑兵欢呼一声,催动胯下刚刚换过的战马,向金军大营冲杀而去。

金军突然之间看到十万蒙古骑兵向自己的军营冲来,而且是在居庸关的关城以内,所有的金军一瞬间仿佛木雕泥塑一样呆立在那里,不知应该作出什么反应才好。直到蒙军冲到距离大营只有二百步时,金军才被那隆隆的马蹄声震醒,匆匆忙忙的跑向自己的位置,开始准备防御蒙军的冲营。

就在蒙军出现的时刻,金军主将术甲法心心中已经明白——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但是,没有丝毫胆怯,这位将军快速穿起铠甲,骑上自己的爱马,怜惜的抚抚那赤色的棕毛,两腿一夹马腹,抽出战刀,对手下将士大声吼道,“诸位将士,法心无能,致使千年雄关失守,今日法心便要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报答朝廷和陛下的恩德,有愿意和法心共赴国难的,就跟在法心的后面!”

言毕,术甲法心这位金国将军放开缰绳,义无反顾的冲向汹涌而来的蒙古铁骑,在他的身后,是一个又一个金军的将士,他们脸色如常,手中紧紧握着兵器,脚下步履坚定的跟着自己所爱戴的统帅身后。

成吉思汗绝对没有想到,这五万金军,是这样的顽强,仿佛是一块坚石般,牢牢的阻在居庸关门前,每一个金军的死,都要一个蒙军兵士的死伤来交换,就是蒙军将弯刀划过这些金军的身子,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刀枪一定会插进这名蒙军的躯体。

尤其是那个统兵的将军,手中一柄长枪,胯下赤色骏马,全身银光铠甲,没有一个蒙军将士可以在这个将军面前停留上一个呼吸的时间。不多时,那漂亮的银光铠甲便因为太多的血迹而成为让人望而生畏的“血甲”,而这位金国将军仍好似不知疲倦般挥动着手中的长枪,夺取蒙军骑士的生命。

不得已,蒙军改变自己的战术,催动战马,奔驰着环绕金军开始射箭。金军仓促应战,手中弓弩箭矢有限,只得拼命靠向蒙军的马队,但是,两条腿如何跑的过四条腿。

首先中箭的,就是那金国的将军,其后是一批批的金国战士,怒目圆睁,直视面前的蒙军,向后倒下。


当蒙军最后打扫战场时,他们发现,所有金国将士围成了一个圆阵,而阵心放置的便是那位金国将军。最令蒙古勇士不可思议的是,那位金国将军竟然没有完全咽气!

当蒙军好容易将术甲法心救醒后,成吉思汗亲自审问这个英勇的汉子,目的只有一个:招降!

但是,虽然在两个蒙军兵士搀扶之下,才可以站起的术甲法心,将头抬的很高,眼睛向上,眼角微微斜视着面前的蒙古大汗,大声道,“法心今日,根本没有想过活下去,来来来,快快动手,法心还要追上身后那些同袍!”说完,再不发一言。

成吉思汗无奈,只得挥手,将这位金国将军押下去处刑。

来到战场边缘临时布置的刑场上,法心两臂挥动,挣开搀扶的蒙军兵士,站定身子,首先向战场上还未被掩埋的金军尸首深深一躬,然后面向南方跪下,行三拜九叩全礼,最后,双眼定定的注视着东南方向,身子挺直站立,不再活动。

草原健儿崇拜勇士,这样一个直视死亡的勇者,即使是敌国将军,也激起蒙古勇士的崇敬之心,术赤、窝阔台、察合台、哲别、木华黎等一众蒙军将领围拢过来,微微弯腰施礼,蒙军兵士先行鞠躬,才弯弓射箭。乱箭穿身,金国北京副留守,居庸关都提控术甲法心倒在那些与他共同战斗过的将士之间。


西历1216年,金崇庆元年,宋嘉定9年,蒙古成吉思汗11年

秋九月初八日,金国都城中都北方屏障居庸关失守,蒙军十五万南下中都。


附:术甲法心传

术甲法心,蓟州猛安人。官至北京副留守。大安七年,中都府尹独吉思忠上表,请征集天下能将,金帝完颜从彝准之。法心以从四品北京副留守,加居庸关都提控,镇守长城要害。

崇庆元年,蒙古南犯,破居庸关,法心率本部将士死战,重伤被俘。蒙古主铁木真亲往劝降,法心拒,慨然赴死。临,蒙军诸将送之,全营为之色动。

后,金帝从彝闻术甲法心事,感其忠义,特旨,诏赠法心开府仪同三司,枢密副使,封宿国公,命人回蓟州法心故居,接其妻子至中都安置,并亲撰法心墓碑铭文。
发表于 2006-1-23 20:49:3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东西!值得买啊!要不,咱们出版吧,嘻嘻~!!!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21:38:26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序加上前面十章,主角一直都没出现。总有人诟病这一点,后来锅锅干脆把十一章之前的全独立出来,并成了《漫长的序》。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16:02: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成吉思汗攻破居庸关后,以长子术赤为前锋大将,博尔术为辅,统兵三万扫荡直插中都;次子窝阔台为左路,哲别为辅,军四万,扫荡中都周边各州县城;三子察合台为右路,木华黎为辅,军三万,抵挡金国各路勤王之师。铁木真自己亲统中军五万,并妇孺牲畜,在前军后百里左右距离,缓缓前进。

蒙古大军行动迅捷,有如一阵狂风般扫过西京、中都路各地,前军骑兵很快就到达距离中都百里左右的良乡一带。

不过,无论是作为前军的术赤,还是左军的窝阔台,都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原来,金军在蒙军到来以前,就全部撤入了附近各州县城内,连一些距离城市较近的村庄中,也找不到任何居民。这让原本为大肆掳掠一番而兴致高昂的蒙军大失所望,甚至还造成了这些游牧骑兵在补给上的困难。

不仅是前军与左军,就是为了抵御金军救援中都部队而派出的蒙军右军,此时也找不到一个敌人,察合台心中大惑不解,蒙古汗国的二王子心中开始怀疑,是不是金军已经放弃了中都?

消息传到成吉思汗耳中,这个草原霸主是不会如自己儿子一般浅薄,但是,这样一个情形,难道是金军要各自为战么?

远远的,似乎已经能够望到中都巍峨的城墙,但是,术赤只能驻军在良乡,等待蒙古大汗进一步的命令。当然,这位蒙古汗国的大王子并没有闲着,手下的三万蒙军四散开来,掳掠起附近乡村。

“哼,要是金狗不出战,我就杀光这些人,烧光他们的粮食和农田,就是以后我们撤军,今年这些金狗也不要指望有收成!”术赤恨恨的一边将一个年轻漂亮的汉人姑娘拉向自己的大帐,一边大声对手下诸将说道。

窝阔台干脆驻足不动,带着蒙军强攻下两座较小的县城,城里的百姓,无一例外的被杀光,粮食、牲畜、金银被这些草原上的恶狼们抢的干干净净,最后再烧上一把火!幸存的,只有一些青壮年——他们被蒙军驱赶着攻打另外一座县城,还有一些年轻的姑娘们——她们成了蒙军发泄长期远离草原在外的怨气的工具,最后是一些工匠——他们被要求制造攻城用的撞车、云车、投石器等器械。

蒙古的三王子还不解恨,这时一个投降蒙军的契丹人石抹也先恰好出现在窝阔台身边,“王子,东京为金开基之地,荡其根本,中原可传檄而定!”窝阔台深以为然,立刻派出哲别为将,统帅两万五千蒙古骑兵,由石抹也先作向导,出兵金东京。

哲别部蒙军,人人轻骑兼马(一人两匹或三匹马),绕过中都,出抚宁,沿大海向东北前进,自水浅处渡过大凌河、辽河,直达金东京城下。

但是,一如中都一般,对于蒙军的到来,东京早有警讯。东京路宣抚使侯挚下令,东京各部兵马关门闭户,严防死守。两万五千蒙军,望着城高垒深的东京城,哪敢轻易攻城。不得已,哲别带着蒙军快速退去。

直到蒙军消失在视线中良久,侯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身向身后的官吏们道,“蒙军已经退了,可以打开城门了!”

“不可!”侯挚的声音刚落,一个金将急忙制止,“大人,不可现在就开城门!”

侯挚顺着话音看去,原来是手下的元帅右监军完颜瞻,“哦!是合达啊,你说说为什么不能开城门?”完颜瞻,字景山,小名合达,侯挚年长于他,又与完颜瞻交好,所以经常称呼完颜瞻为“合达”。

“大帅,蒙军轻骑兼马而来,数百里路,只在旦夕之间,如今城门大开,一旦蒙军突袭而至,东京仓促之间,如何抵御?”完颜合达侃侃而道。

“这个……”侯挚以文官领军,对于军事,他还是要依靠手下这些职业军官,如今完颜合达的话又在理,让侯挚有些踌躇起来,“但是,蒙军已退,如果不开城门,恐怕城中百姓不明所以,引出事端啊!”侯挚作为一路最高官员,还是要考虑到地方上的一些势力。

“这……”此时轮到完颜合达有些迟疑了,很快他便继续道,“大帅不如这样,城门还是可以打开,但是,军中派出大批侦骑,方圆百里之内统统部上侦骑,一旦蒙军进入东京百里,就放狼烟示警,东京就有时间布置防守!”

“好!就依你的办法!”侯挚痛快的答应下来。

果然,次日清晨,狼烟升起。完颜合达早有侯挚的授权,立即关闭城门,开始布置东京防御。狼烟升起后不出两个时辰,震天的马蹄声伴随着大地的颤抖,出现在城头众人的耳内。漫天的尘土扬起,紧随着,是去而复反的两万五千蒙古铁骑。

站在东京城头,侯挚指着哲别,大声道,“蒙古蛮夷,区区小计,便以为可以夺下东京坚城,难道欺我大金无人么!”

哲别坐在马上,惊恐不已,反身抓住石抹也先的衣襟,狠狠的道,“你不是说东京疏于防范么?今天这事怎么说?”

石抹也先颤声道,“侯挚文人,对于攻守策略如何能够领会,许是他手下有了能人吧!”

“哼!”哲别将石抹一推,调转马头,带着蒙军退去。退军的路上,蒙古骑士们犹豫进攻中原屡屡受挫,这次奔袭东京又为人看破了计谋,故而士气低落,即使是统兵大将哲别也变得沉默寡言,完全没有了来时的士气。

就在蒙军下马渡过大凌河的时候,刚刚渡河一半的蒙军,突然被天空中飞来的箭矢射倒在地。“有埋伏!”凄惨的叫声响起,蒙军兵士一下乱了起来。

就在蒙军的视野中,憧憧的马影出现,金国的骑兵,分成三面,向刚刚渡过大凌河的一万蒙军合围而来。蒙古健儿们惊恐的看到,他们面前金国骑兵的数量远远超过自己,足足有六七万之多,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些金国骑兵也是“兼马”!

当大凌河西岸的蒙军将士刚要上马作战时,又是一批箭矢飞到,打乱了蒙古军士本就杂乱的阵形。就在蒙军慌乱的时候,已经完成合围的金军骑兵突然加速,快马冲来。

蒙军千户斡陈企图整顿队伍与金军接战,以掩护哲别本部的渡河,但是当他还在马上大声招呼自己的同伴时,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弩箭,直直贯入他的面门,这个大凌河西岸蒙军最高将领身子僵住,倒下马去。

斡陈的死,直接造成了蒙军的溃散,失去了将领的蒙军四散奔逃,寻找自己的生路,一些在正面找不到空隙的蒙军,干脆掉头跳进冰冷的大凌河中,企图泅过河水,与哲别率领的东岸部队汇合。

金军对于这些散兵,没有半丝仁慈之心,手起刀落,将大个的蒙军脑袋砍到地上,再一个马蹄上去,踏个稀烂。就是那些泅渡的草原骑兵,金军也不放过,调来神臂弓弩手,瞄准水中的蒙军,弩箭飞射过后,能够到达大凌河东岸的蒙军兵士寥寥无几。

哲别在东岸的看的双眼欲裂,足足一万的草原健儿啊,就这样被屠杀殆尽,尤其是,他这个作主将的还不能去救助,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啊!”的一声,哲别双手抱心,跌倒马下。

蒙军的将官急忙扶起主将,只见哲别脸色苍白,大滴大滴的冷汗掉落,嘴唇青紫,微微颤抖着双手。

这时,对岸的战斗已经结束,一员金国大将高声喝道,“对面的鞑子听好了,本将乃拱卫直使司都指挥使攸兴哥,今奉大帅独吉思忠大人的将令,在此等候多时,专杀汝等气焰,也叫你们大胆狂酋铁木真知道,金国疆土之上,容不得尔等猖狂!”说完,攸兴哥带着数万金军骑队从容退去。

“你……!”哲别挣扎着听完攸兴哥的话,右手戟指,却说不出话来,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晕了过去。蒙军之中又是一阵大乱,好容易将哲别救醒,可是这位蒙军大将就此病倒,不能上马前进,蒙军只得以毡布做成软床,缓缓前进。


为什么金军中有了这么许多的马匹呢?原来,早在蒙军第一次兵临中都城下之际,独吉思忠就派人接收了中都附近,金国最大的军马场——中都马场,将场中二十几万的军马一并挪进中都内,分配给武卫军和西北军系中能够上马作战的将士,并仿蒙军建制,做到了一人双马,以备长途奔袭作战。如此金军才初步建立起,一支机动性极强的作战攻坚力量,在以后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16:05: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蒙军残兵败将出现在窝阔台面前时,这个蒙古汗国三王子才发现,此事大为不妙,一个不好,他就此会失去大汗铁木真的宠爱,毕竟是一万蒙古将士的生命啊,还有,铁木真的爱将哲别如今也成了一个废人,就是铁木真不追究他的责任,各部族之间对于他的指责也会甚嚣尘上。

咬咬牙,窝阔台拔出弯刀,左手抓住那个契丹人石抹也先的衣襟,质问道,“说!为什么金狗会预先知道我们去袭击东京,为什么金狗会知道我们的渡河地点!”看着石抹也先哆嗦的身子,以及周围各蒙军将士有些明了的神情,窝阔台再加一把火道,“说,你是不是金狗的奸细?”

没有等到这个契丹人申诉什么,窝阔台手中弯刀举起,血光飞溅,窝阔台提着石抹也先的头,对蒙军将士大声道,“此人乃是金狗奸细,我先杀他祭奠死去的将士,窝阔台发誓,只要窝阔台活着,就一定会为今次死去的兄弟们复仇!”

但是,回到中军的窝阔台却被成吉思汗叫去,在那座金帐中,窝阔台被骂得狗血喷头,原因无他,石抹也先固然有奸细的嫌疑,但是窝阔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擅自杀了石抹也先,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消息传出去,岂不是令所有契丹人心寒,这样对于蒙古发动金国境内的契丹人反抗金国极为不利。

折损万余兵士,又不得不让大将哲别回去养病,成吉思汗感觉好不丧气,而术赤来汇报,他所派出四处掳掠的蒙古兵士,不知怎的,凭空没了三四千人,细查之下,才知道,是那些小队的蒙军,去了荒僻的所在,就没有回来。蒙古大汗无法,只得加快中军步伐,将蒙军逐渐收拢到一起,面对着坚守不出的金中都,蒙古大军只得调转方向,前往攻打涿州。

涿州城没有中都般高大,但是,就还未能熟练掌握攻坚战技巧的蒙军来说,仍然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五日,足足五日,蒙军付出三千人的代价而无所得,士气开始低落下来。可就在第五日当晚,蒙军被一阵剧烈的震动声惊醒,草原健儿,即使是在熟睡之中,也可以发现十几里外奔驰的马匹的声音,更何况,这次的军队已经到了蒙军大营之外。

又是三路金军马队,又是分成三个方向将蒙军向背后的涿州城挤压。但是,这次的蒙军不再是地下拙劣的步兵,他们身在马上,回复自己草原勇士的本色,虽然仓促之间应战,稍显混乱,但,弯刀弓矢,加上熟练的马术,金军这次算是啃上一块硬骨头了。

但是,这支劫营的金军还是表现出过人的勇气与忘死精神,口中大声吆喝着,手里大刀起落之间,总会带着蒙古兵士的脑袋掉下,即使是自己的身子已经被蒙人的弓矢射中,或者被弯刀砍伤,金国的将士总会咬者牙,看准一个目标,狠狠的扑上去,把手里要命的兵器刺入这个蒙军体内。

站在黑暗中的金军统帅,大兴府尹独吉思忠意识到不好,今次的劫营已经失败了,即使是精锐的糺军骑兵,相比起马上长大的健儿们,仍然稍逊一筹,更何况,这里有十余万蒙古骑兵,而糺军的骑队却只有六七万。

原本是想占些便宜就走,退到附近的易州城内,仗着城高垒深,蒙军是拿这些糺军无可奈何的,这样,不但解了涿州的围,还可以击杀一些蒙古兵士,正符合了他所定下的放血战术。其实,这位金国中流砥柱般的将军,发现了蒙军一个弱点,那就是人数少!

虽然蒙古草原上可以作战的战士,也就是前人所说的控弦之士,不下二十万,但这其中还是要扣除年老体弱、防守草原的人马,因此,蒙古一次可以最大动员的战士,也就在二十万左右。而就是这二十万人,在一定年份里,还是杀一个少一个,几年之内根本没有办法补充,这个就是草原民族的最大弱点了。要是蒙古草原如中原般,人口繁盛,这中原大地恐怕早就易主了。

也因此,独吉思忠定下一个金军对蒙军作战的方针——放血!对蒙军作战,不求大量歼灭敌人,也不指望一战得出胜负,每次都是派出机动力很强的骑兵,抓住蒙军落单的队伍,一次性歼灭这些几百或者千余人的蒙军,积少成多。

就好像对付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一样,一次在人的身上拉上一刀,造成一定数量的失血,这样的伤口看上去没有多大伤害,但是,一旦多了,这个人流出的血也就多起来,而大量失血,不用多大难度,就可以击败这个高手了!

但是眼前的战况,已经陷入胶着状态的两军,糺军想要撤出战斗是不可能了,独吉思忠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等到后面的步兵上来再发动劫营,那样的话,这个形势下,正好发挥步兵组成战阵后的威力。“唉,还是失算了,可能是取得几次小胜后,我太过大意了吧!”金国大兴府尹自责的道。

知道战况无忧,成吉思汗将心中的担忧驱散,手下蒙军各将领逐渐聚集到他的身边,他看看自己善战的长子术赤,“术赤,去,想办法抽出一个千人队,在后面整顿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参战!”

虽然不明所以,大王子还是遵令而去,成吉思汗冷笑着道,“金狗竟然主动出来和我对阵,这再好不过!只是,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等到天明,而金狗都疲惫的时候,就到草原上的奔狼们发威了!”


果然如狡猾的蒙古大汗所料,当晨曦破出时,可以逐渐分辨出身边人物的蒙军,开始向一侧聚拢起来,而劳累一夜金国糺军骑兵,也无力继续冲杀,开始向后侧的独吉思忠帅旗下聚集。

但是,不容独吉思忠整顿队伍,一支千余人的蒙军骑兵飞也似的冲向了金国骑兵的队伍,远攻箭矢,近战弯刀,蒙古战士的悍勇,加之休息一夜后充沛的精力,整夜行军又拼死厮杀的金国糺军骑兵很快不敌,出现了崩溃的兆头。

好在,糺军的人数,在这千人蒙军面前还是有着优势的,独吉思忠又将自己的亲军派上去,堪堪抵住了术赤的反击。当术赤带领的蒙军退下去的时候,成吉思汗和独吉思忠都明白,决战才刚刚开始。


相互对峙了足足两个时辰,双方都不敢生火做饭,万一为敌方抓住破绽,可就是输的太冤枉了。强忍着肚腹内空空的感觉,双方总数近二十五万骑兵就这样对峙着。

终于,蒙军开始发动,一支五万人左右的骑兵冲出队列,不过,他们并不是向着金军笔直而去,出奇的,是绕向自己的右翼,在距离金军二百步的地方兜起圈子来,当然他们手中的弯弓也没有闲着,密集的箭矢落在金军的队伍中,带起阵阵血花。

坚持了半个时辰,金军再不能这样无所作为,除下独吉思忠身边五千人左右的弩手外,所有的糺军骑队开始了对蒙军主力的冲锋。蒙古大军也不示弱,除去成吉思汗的万余亲军——怯薛军,所有的蒙古兵士也催动缰绳,开始迎着金军的冲击而上。双方的队伍就像是两支奔驰的利箭般撞在一处。

人数不敌,苦战一夜,糺军勇士们几乎就是在咬牙苦苦支撑,因为,他们知道,就是逃跑,在蒙军兼马的追击下,能或者逃入易州城的人,也不会很多,与其在逃跑中被杀,还不如奋起反击,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生路来,至于朝廷公布的,对于一个蒙军脑袋价值十贯钱的奖赏,此时早没人领会了,丢了性命,那什么去花钱?

不仅仅是这些骑士们,独吉思忠这个金军的统帅现在日子也不好过。虽然有五千弩手护卫,那五万蒙军用千余性命的代价,晓得自己在奔马上射出的箭矢,远不如这些弩手回敬来的弩箭威力大,便放弃了游射,聚集起队伍,开始了对独吉思忠的围杀,只要杀了这个独吉思忠,砍倒他的帅旗,那些正在拼命的金军,会立刻溃退吧,这支蒙军的指挥术赤这样想着。

五千对五万,还是五千平时并不需要经历多少冲杀的弩手,战况可想而知,好在这些“平日里都是躲在刀枪手背后偷偷射箭的家伙”(攸兴哥语)今天终于爆发出巨大的勇气来,面对着劈来的弯刀,他们几乎就是不慌不忙的将自己手中的弩箭射出,再拔出腰间的佩刀,不要命般紧紧围在一起,誓死包围自己的统帅。

毕竟是五千弩手而已,坚持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的人数便已经骤降为一千五百,但是,换来的却是倍于自己损失的蒙军死伤。就在独吉思忠已经拔出腰间佩刀,准备自刃的时刻,一簇弩箭自这位金军统帅的后方射出,将几十个蒙军放倒马下。

术赤惊诧的向远处望去,旗帜衣甲晃动,那里是近十万的金国步兵!

战事出现了转折,面对着金国的援军,成吉思汗不得不作出选择,是就势命令术赤的部队冲击这些金国步卒,还是将队伍重新整顿,再与金军对战?

没有等到蒙古大汗想好,他的长子已经为他作出决定,术赤兵锋一动,直指金国的援军而去。可能,在他看来,独吉思忠余下的这千五百人的弩手,对于大局不能构成威胁了吧!

“哎呀,大王子怎么放过了独吉思忠?”站在成吉思汗身边的郭宝玉惊叫道,“难道大王子不知道,只要独吉思忠的帅旗一倒,金军就会溃败么?”

当成吉思汗命令术赤继续攻击独吉思忠本队的命令,下达到这位蒙古汗国大王子的时候,独吉思忠这个战场老油子,早早的就跑到增援的金军步卒中,又高高的竖起自己的帅旗,术赤白白错失了击败金军的一个机会。

最外侧是四列弓弩手,轮番发射,其后是长长的矛兵,超过六丈的长矛自弓弩手的空隙中伸出,使得蒙军骑兵不能顺利接近金军的队伍。整支金军以缓慢却坚定的步伐,向战场中正往来厮杀的金国糺军骑兵队前进,术赤指挥的蒙古骑兵,由于蒙古短弓的射程没有金国弩箭远,只得在这支金国步卒大队的外围游走,发挥不出阻挡的作用。

这时,成吉思汗意识到,眼前这些金军悍勇不畏死的骑兵,正是此战的关键,只有先消灭这些金国骑兵,再组织起蒙古骑兵冲杀金军孤立的步卒,此战才会有胜利的希望。而与金军骑兵绞杀在一处的局面,也阻止了金军向战场中发射弩箭的行动。于是蒙古大汗一声令下,术赤所部五万蒙军也投入了对糺军骑兵的进攻之中。

独吉思忠也确实是无可奈何于现在的局势,但是,这位老将军笑笑,对身边的高德玉道,“老滑头的铁木真,我不能解救出骑兵队来,难道我就不能进攻你的亲军么!上,德玉,我们去碰碰那支有名的怯薛军!”

所有蒙军突然间惊惶的看到,金国十万步卒一边射箭,一边向自己统帅杀去,就是怯薛军勇锐,能不能挡住这十万金军精锐步卒,也很是个问题啊!一旦成吉思汗出了差错,他们这些作部下、臣子的,可是死不足惜的大罪。

首先是术赤以及他带领的五万骑兵开始向金军步兵大队冲去,随后,在没有成吉思汗命令的情况下,察合台,窝阔台,博尔术等人纷纷带着自己尚能掌握的部队,退出与糺军厮杀的战团,向成吉思汗身边聚拢过去。

这个变化救了已经摇摇欲坠的糺军,很快消灭了不多的仍然纠缠的蒙军,两万多糺军余部,恍如重生般不敢置信的回到金国步兵大队后,舔拭起自己的伤口。

阴差阳错,竟然拯救了自己手中的精锐骑兵,独吉思忠惊喜万分,但是,看到原本六万多人的糺军,如今竟只余下两万多人,老将军心如刀割般,这些马队兵将,都是独吉思忠自西北路带来的旧部,如今只因为他的一个失误,便有一多半战死,爱兵如子的他怎么能不伤心。

“好在蒙古的损失也不小啊!”一边的高德玉看出统帅心中想法,安慰道,“能让这么多的糺军勇士战死,那么,蒙古的损失至少也应该与我们相同吧!”指着战场上堆积的尸体,他说道,“看,大帅,血流成河!”

知道手下头号将领是在说自己的放血战术很成功,“可是……这次连自己的血都被放了出来啊……”独吉思忠沮丧的说道。

没有等独吉思忠多发感想,一边的蒙军有一次开始了冲锋,这些苍狼的后裔,仿佛是不知道疲倦一般,这样从前一天半夜开始的厮杀,都没有将他们累垮,“他们还是人么?”高德玉咧嘴道。

四列弓弩手,每人仅仅放出三波箭矢,蒙军便杀入了金军的队列之中。虽然有长矛手那如林的铁矛阻挡,但是,蒙古骑兵竟生生冲开了那些支在地面上的兵器,挥舞着弯刀,在金军队列中大肆砍杀起来。

这支金军到底是精锐,即使已经被蒙军冲破第一道的阻挡,仍然没有出现溃退的征兆。相反,金军兵士们几个人组合在一起,勇敢的向蒙军冲去,持刀的猫下身子去砍蒙军的马腿,手持长枪的就用兵器刺杀坐在马上的蒙古士兵,一个人可能刺不中,但是三五个人一齐刺,保证让这个家伙浑身窟窿。

战斗一时间又陷入胶着状态。


成吉思汗此时开始考虑,是不是撤兵了。刚刚报来的三万损失,让这个蒙古霸主的心开始动摇了,大凌河边一万,这里三万,他此次带出来的十五万大军,此时能够作战的只有十万余人了,而面前的金军就有十多万。而且,刚才的战果,也打垮了一直以来骚扰蒙军队伍的金国骑兵主力,这样的战果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吧!

但是,不容铁木真多想,蒙军左翼响起号角声,不是草原骑兵的牛角号,是金国的号角,还有战鼓声,成吉思汗与手下诸将惊疑的望去,难道是……

仿佛是验证蒙军将领的猜测般,小山后,竖起金国的旗帜,一支两万余人的骑兵高速杀来,在骑兵的身后,是大约六七万的步兵,队列严整,步伐坚定,刀枪如林。

“援军!金国的援军!”战场上厮杀的双方,头脑中均升起这个念头。待到这支金国骑兵靠近,众人看到,骑兵中有两面旗帜,其一上书——“右都元帅完颜”,另一面上写着——“前军都统斜列”。

“是右都元帅完颜承晖大人!”高德玉年轻,眼力较好,向独吉思忠汇报道,“不过,承晖大人援夏的兵马只有五万,这些援军中可能还包括了凤翔路、京兆府路的兵马,延安府靠近河东,估计承晖大人不敢随意调动那里的兵马!”

就在这时,战场上一个声音有如霹雳般响起,“呔,尔等草原蛮夷,竟敢进犯中原上国,看某家完颜陈和尚来教训尔等!”

独吉思忠等人顺着声音看去,却是一员,身披铁甲,挥舞一杆大刀,带领着援军的骑兵向蒙军冲去。

“是一员猛将,就是不知道统军如何?”独吉思忠点头道。站在老将军身边的高德玉知道,这位大兴府尹大人是兴了爱才之心。

有如与这个完颜陈和尚相映对似的,就在蒙军左翼,一个声音也响起,“吾乃东京路元帅右监军完颜合达是也,无知蒙古鞑子,还不速速送死!”说着,又是一队万余骑兵高速出现在视野中。

成吉思汗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不待手下部将提议,他立刻挥手道,“撤,快撤!”一阵牛角号声“呜呜”响起,蒙古骑兵们纷纷杀开一条血路,向自己的大汗所在方向退去,一些体力不甚充沛的草原骑兵,被冲到近前的金军骑兵砍下马去。

蒙军仗着马力,一气退出三百里,才慢慢甩开追兵,停下清点人数,不足十万人,成吉思汗仰天长叹,不再在长城内停留,回草原过冬去了。


西历1216年,金崇庆元年,宋嘉定9年,蒙古成吉思汗11年

秋十月二十日,易州之战结束,蒙军退回大漠,金军无力追击,不得不退回中都。

是役,蒙军损失兵将五万余人,成为南侵以来损失最大一战,金国前后损失人马七万余,尤以精锐糺军马队损失最为严重。此战过后,完颜承晖、侯挚、独吉思忠联名上表,请求在中都周边,方圆五十里内,每隔二十里建一卫城,每城或置兵数千,或万余,城外更设置了望哨与烽火台,与中都构成防御圈,抵御蒙军铁骑。

金帝完颜从彝鉴于居庸关之失守,准之,崇庆元年十一月,开始选址,预备第二年初春始建。

而这一战后,两员宗室将军——完颜陈和尚、完颜合达,在上述三人的保举下,进入金帝完颜从彝视线。
 楼主| 发表于 2006-1-27 11:52: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西历1226年,宋宝庆二年,金绍德四年,蒙古成吉思汗21年,八月

金国中都城外,小黑山。

小黑山,真的很小,很小,高度仅仅达到四十几丈,要不是二十里外的中都城,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有如石堆般的小山。

就在小黑山上,一个被火烧得只余残垣断壁的卫城耸立在那里,二十里外,中都城下连绵的蒙古军营,已经宣告,这座卫城的任务已经完结,再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是就在卫城脚下面不到十丈的地方,一块巨石后面,竟然隐藏着一个地窖。显然这个地窖并没有被火烧卫城的人所发掘,此时,地窖内,十个金军兵士在那里哆嗦着咀嚼干粮。

这些金军兵士或坐或躺,好在地窖内的空间足够,不单足够,甚至还有一些空余,可以用来放清水和兵器。只是,既然蒙军已经到了中都城下,为什么这些金军没有撤入中都呢?

一个十余岁、坐在地上的金军,用脚踹了踹正躺在地上、什长模样的同龄金军,“头子,你说,到今天,我们猫在这里,已经是第几天了?”

那个被成为“头子”的什长,懒洋洋的回道,“十天还是十二天?鬼才知道,自从完颜麻斤那个王八蛋把我们撇在这里,整日里小心着被蒙古鞑子发现,谁还有心思算这个!”

“可是……”开始问话的金军有些担忧的望向装着清水的大缸,“可是,我们的水快用完了!还有,干粮也不多了!”

“正好,吃完干粮,喝干净水,我们就散伙,反正将这些补给消耗光,我们也算是为大金国尽了最后的忠心,没有粮食,忠心怎么可能维持下去么,是不是!”这个金国什长对于他所理应效忠的对象,没有足够的忠诚心,“到时候大家一散伙,正好缩小目标,省得再担心被鞑子发现!”

“得了吧,小羽,”一个二十多岁的金军在一边插话道,“出了这个地窖,除非能进中都,否则,方圆二百里内,满世界都是鞑子,我们能跑到哪里去?你这个作头的还是好好想想小谦的话,为我们去搞些干粮、清水吧!”

“可不,也不知今次这些鞑子是怎么了!”那个叫“小谦”的少年金军接口道,“前些年,好像是崇庆三年以后吧,鞑子每年都会都会攻打中都,但都是围着这些子城转转,就回他们的大漠去了,为什么今年这些鞑子好像不要命一样,拼死进攻子城,然后又去围了中都?”

“是啊,自从大元帅在涿州打败蒙古鞑子以后,有三年的时间,这些鞑子再没有敢进长城来!”听到有了一个话题可以打发时间,地窖里的气氛开始热烈起来,“不过,崇庆三年以后,这些鞑子就是进来抢东西,也不过是打下几座县城了事,从没有攻下过一座府城,更别说这些个中都的子城了!”

“可今年,这些鞑子不单攻破了宣化府,还玩命似的攻打这些子城,据说,七月二十九那天,一天里,鞑子就攻下了三座子城!”一个金军接口道,“咱们头上这个,宣威城,嘿嘿,更熊包,我们完颜麻斤大人还没有看到鞑子兵呢,就摸黑带兵跑进中都了,连我们这些蹲在这里了望的兵士都不通知!”

“哼,好端端一个宣威城,现如今就剩下几堵烧剩下的石墙,和一门石炮了!”那个小谦轻笑道。

“啊?上面还有一门石炮?”一个年纪在三十岁的金军惊奇的问道。

“是啊,在一个小间里,没有被鞑子发现,不然,还不一样被搬到中都城下,用来攻城了!”小谦撇嘴的道,随即转身问自己的什长,“头子,听说鞑子破城后,所有男人都是通通杀光,真的么?这里就你当兵年份长,给我说说吧!”

“是啊,小羽,别看你今年才十八岁,却已经当了两年的兵了,我们这些人,还都是今年签发的兵呢,你说说,这些鞑子要是破了中都,能不能屠城啊?”那个三十岁左右的金军着急的问道。

没有答话,名叫小羽的什长只是重重的点头,将在场所有人的一点希望完全打破,“我去过两个被鞑子攻破的县城,不止是男人,就连老人他们都杀,据说,只有熟练的工匠和年轻的女人,鞑子才会留下来,带回大漠去!”

“啊!”在场的金军们一时间没了声响,他们都是临时在中都城内或周边县城签发的军士,此时家人全在中都城内,中都的安危,已经直接与他们自己家人的安危联系在一起,这时听到蒙古人如此残暴,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家人所担心呢!

“听说,独吉思忠大帅最近身子不好!”一个声音幽幽的响起,众人的心又是一沉。

如今的中都城内,军系分成禁军、武卫军、威捷军、武翼军和武锐军几支。禁军是皇帝的亲军,人数在六千到一万之间。武卫军乃是中都的城防军,包括各子城的守军在内,都在武卫军的编制内,武卫军在中都城里,日常驻留六万到八万之间。

武翼军乃是西北路糺军旧部,加之陆续从各路糺军中补充进的兵士,全部一人双马,挥舞大刀,专事马上作战,人数在三万到四万之间。武锐军也是马上作战,但是他们的武器主要是神臂弩,熟练的武锐军兵士可以在奔驰的马上搭箭射击,命中目标,人数大约是四万,必要时,武锐军还要下马组成步兵方阵,作为武翼军的后援出现。威捷军就是原来西北路的步兵补充而成,主要用来出城与蒙军作战,支援武翼、武锐二军,人数在六万左右。

但是,这几支军队中,武翼、武锐、威捷军全部掌握在左元帅、陇西郡公独吉思忠的手中。可以说,独吉思忠一人,掌握着中都上下的安危。现如今,要是这位历经百战的老元帅突然出现差错,中都上下的军心可就大成问题,中都能否再守住,也将是个未知数!

见众人有些沉闷,年纪最小的那个“小谦”有些憋闷,起身道,“我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些食物来。”

谁知,刚刚出去没有多久,这个小谦便急急的跑进地窖,众人都被他慌张的神情所惊起。“头子,外面……外面……外面有一百来个鞑子!”好容易说完话,地窖中的十个金军霎时傻在那里。

那个被叫做“头子”的,名为“小羽”的什长,晃晃脑袋,想了一下,仔细的问道,“多少鞑子?在哪里?准备搜山么?后面还有没有大队人马?”

“这个……”小谦答不出来了,他回来的太急,又被这么许多的鞑子吓住,根本没有细看,如今叫他怎么回答。

那个什长小羽看到这个情形,苦笑着摇头,只好说道,“走,我和你在溜出去看看,至不济我们投降就是了!”

悄无声息的来到巨石后面,名叫小羽的什长慢慢探出头,向那个发现蒙军的方向看去。不错,半山腰处却是有许多蒙军,只多不少,一百多蒙古人在那里。可奇怪的是,蒙军一部分是兵士,围在外圈,好像在警戒着。在圈子内,是十几个蒙古人。

这些蒙古人,从衣饰开,着实华丽,而且,所有的人,在旭日的照耀下,腰间闪闪发光,按照一些军中前辈介绍的经验,名为小羽的什长晓得,这些蒙古人都佩戴着金符,而且,其中一个正在向中都方向望去的老者背后,竟然还背着一个金质的箭囊!在阳光下,金色的光辉时时映在这个小羽的眼中,令自小贫困的他万分眼红。

悄悄的将身子缩回地窖内,小羽将情形和众人说明,末了,补充一句,“我看这些鞑子,非富即贵,都是大有来头的,可能不会只是为我们这十个小兵而来!但是……”说着,这个什长严肃的看着九个同袍,“我想杀了这些鞑子!”

不理会众人的吃惊与害怕,这个小羽侃侃道,“我父亲当年死在野狐岭外,要不他手下是几个逃回来的叔叔伯伯们,以及一个亲戚的周济,我和母亲根本活不下来,而我当上武卫军,也是这些叔叔伯伯们帮忙……我要报仇!再者,这些鞑子都佩戴着金符,个个都是千户以上的大官,杀了这些鞑子,够本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次杀十几个千户以上的鞑子,还有百来个鞑子兵,这个什长“小羽”是不是疯了?那个小诚迟疑的问道,“头子……你……自己……一个人……去?”

“嘿嘿,我又不是傻子,一个人怎么杀的了这么许多鞑子!”看着惊惶的几个同袍,小羽笑眯眯的说道,“不是要你们一起去!这些鞑子好死不死,竟然站在一个风水极好的地方,记得不,那个突出来的台子下,我们不是埋了震天雷么!

就是他们背后的山壁里,我记得也有震天雷,两个地方同时爆炸开来,嘿嘿,不要说他们这百十个鞑子,就是再多上一倍,也要死的干干净净!这些可是当初为了守城时的作下的埋伏啊!完颜麻斤这个王八蛋没有用上,今天就由我韩璐羽来杀敌吧!”

“这个……“众人犹豫起来,杀鞑子固然是好的,也是他们这些金兵的职责所在,可是,现在的几个人,是被遗弃的小兵,还要杀死那么多的鞑子大官,一旦做了,他们的未来就只有一个——非被鞑子活活剐了不可!

“不要大家参与,这些震天雷的引信其实就在这里,你们自后面的出口赶快离开,我自己一个人点,要是鞑子来抓人,死的也是我一个!”这个叫韩璐羽的什长大义凛然的说道。

这些金兵想了一下,纷纷从地窖的背面出口快步离开。等自己的手下都走后,韩璐羽摇摇头,“唉,还是我自己干吧,老爹,你在野狐岭外死了,我连你的尸首都没有找回来,今天杀上十几个鞑子大官,为你报仇,以后去了地府,你就不要再怪我了!”

说着话,韩璐羽自地窖的一个角落翻开一块木板,找出两个包着油纸的火线,“呵呵,还好,当初埋下的时候,引信全部包了油纸,否则,还不知道是否能用呢!只是……”自言自语着,韩璐羽有些迟疑起来,“只是这些鞑子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去看看!”在韩璐羽的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猛的回身,金国什长看到两个身影,“大刘、子谦?你们怎么没有走?”韩璐羽惊奇的看到两个熟悉的同伴。

“嘿嘿,我们想想,这样一个立大功的机会,扔给你一个人,我们太亏了,所以就回来分你的功劳来了!”那个叫小谦的少年笑嘻嘻的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鞑子离开没有?”说话,他略微瘦弱的身子已经去往巨石方向。

很快,小谦的悄悄回来,“没有走,他们正看的起劲呢!快点吧!”


“轰!轰!”两声震天的爆炸声音过后,原本站满蒙军的台子上,此时满是尘土,令几个肇事人无法看清到底有多少死伤。等了一阵,尘土还是没有散去,反是一大队蒙军快速向小黑山奔来。

“我去看看!”韩璐羽等不及尘土自行散开了,于是跳出巨石背后,向那个台子奔去,身后两个伙伴一个不留神,竟没有拉住。

冲进尘土中,来到台子上,韩璐羽发现,爆炸效果出奇的好,几乎所有人都被地下的震天雷炸死,就是有几个运气太好,幸存下来的蒙古人,也被山壁上爆炸的几个震天雷所溅出的大小碎石打破了脑袋!此时的台子上,根本没有一个活人。

来不及思考,韩璐羽用自己的佩刀快速割下那些个金符,揣进怀里,将要离开时,他突然看到那个老者身子后背着的金质箭囊,闪闪发光的箭囊好像没有损伤,此时正在那里诱惑着他。吞了一下口水,年少的金国什长狠狠心,快步冲过去,小心的自那个已经咽气的老者身上,扒下这一大块金子!

“头子,快回来,鞑子已经在山脚下马了!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身后传来那个子谦焦急却极力压低的声音。
 楼主| 发表于 2006-1-28 12: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当蒙军那尖尖的头盔远远出现在山道上时,韩璐羽的身子恰好消失在巨石背后。不过,蒙军兵将首先扑到那些尸体旁,大声的呼喊着一些韩璐羽并不理解的蒙文。四下里看看现场,一批蒙军冲下山去,骑上马,开始搜索起来,另外一批蒙军则小心的将那十几具蒙古高官尸体运走。

韩璐羽回到地窖后,并没有着急离开,反是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观察蒙军的反应,也正是这个动作,救了他们三人的性命。当黑夜到来的时候,韩璐羽几人才小心的离开,那个他们滞留了十余日的地窖,奔一个村庄而去。


不提韩璐羽在一个残破的村庄安顿下来,只说蒙军。

当夜,金国中都守军发现蒙军大营中出现攻杀声,派出侦骑回报,说是蒙军之间开始了厮杀,刀刀要命,不像是在作戏。

金帝完颜从彝马上召集城中主要将领,讨论是否需要在此时出击,忠孝军都统完颜陈和尚、武锐军都统完颜合达、武翼左军都统高德玉,力请出兵。

从彝犹豫一下,随即发布将令,以高德玉、完颜合达为攻击主将,武翼左军、武翼右军、武锐军、威捷军、忠孝军一起出动,武翼左军攻袭蒙古中军,武翼右军与武锐军攻袭正在发生军变的蒙古前军,而步行的威捷军攻袭蒙古左右二军,城中武卫军马队万人以及忠孝军骑兵八千作后援。

高德玉由于是骑兵,统帅武翼左军、武翼右军,一马当先,武翼左军破蒙古中军,蒙军毫无斗志,只有成吉思汗的亲军怯薛军拼命保护一架马车冲出战团,不顾正在厮杀的蒙军,向北而去。武翼右军与武锐军踏破蒙古前军寨墙,不管是什么人,刚刚是否在相互厮杀,此时通通一刀砍倒。

武锐军吸取当年独吉思忠涿州之战中五千亲军的教训,加强了马上砍杀的训练,此时抽出大刀,对着愣神的蒙军一通乱砍,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一股蒙军直冲到金军马队前,斜斜拦住金军的攻势。亮起旗号,竟是蒙古右军窝阔台部,人数在万人左右。金国武翼右军都统攸兴哥长刀一挥,武翼右军两万骑兵没有丝毫的停顿,就势插入窝阔台部的队伍中间,强劲的攻势,使得阻截的蒙军尚未回神,就已经被分割开来,武锐军在马匹上自背后卸下神臂弩,借着微明的月色,向驰援而来的蒙军射出弩箭,月影中,无数蒙军被毫无所察的弩箭射翻倒地,稍稍犹豫一下,这些蒙军用比增援窝阔台部时更快的速度逃掉了。

拼杀一阵的窝阔台,以为原本内讧的蒙古前军和左军会整理队伍后来帮助自己。可是,等了许久,他已经亲手砍倒十余个金军的骑士,却还没有看到增援的蒙军。奋力磕开一柄砍来的大刀,窝阔台回身看去,蒙古前军的大营中,哪里还有蒙军的身影,所有蒙军都已经跑得没有了踪迹。

蒙古汗国的三王子气的几乎吐血,再瞧瞧身边所余无几的部下,窝阔台长呼一声,“长生天啊,你的旨意就是要蒙古灭亡么!”话毕,他一拉坐骑的缰绳,杀出战团,向蒙古大漠奔去。

逃跑好像瘟疫一样在蒙古右军的队伍中扩散开来,先是看到窝阔台逃跑的窝阔台亲军开始逃跑,接下去是那些靠近亲军的蒙古兵士,最后,发展成为整支蒙军的大溃退。

一败千里!

蒙古军队到达居庸关时,窝阔台企图整理残部再战,但是,攸兴哥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蒙军刚刚下马不到半个时辰,窝阔台的身边还未聚集一千蒙军的时候,攸兴哥指挥的武翼右军便已经冲上来,一阵雪亮的大刀舞动过后,窝阔台仅仅带着十余亲兵逃出居庸关。

就在宣德府,这座被蒙军反复蹂躏过的城市,窝阔台又一次企图收拢部下,但是飞快而来的武翼左军打破了他的计划,一阵砍杀过后,狼狈的窝阔台再次逃向北方。

乌沙堡,十几年前,蒙金大战的遗址上,窝阔台已经无力再召集部下,他只是想休息一下。但是,武锐军一阵连天的弩箭过后,窝阔台惊恐的发现,能够活下来的,只有他自己一人而已。无法,他只有再逃,逃向大漠深处,逃向蒙古起家的斡难河畔。


蒙古败了!而且是大败!十八万蒙军,被杀死足足四万,其余的全部带伤,仓惶退入蒙古大漠,一切营帐、备用马匹、干粮都没有带走,更何况今次南下掠夺的人口和金银,更是无心携带,全部成为金军的战利品。

但是,战后,直到蒙军最后一支——窝阔台部退入大漠,金帝完颜从彝都不清楚,为什么金国会取得这样的胜利。关于那些翰林们所说的天佑金国之说,从彝在心中是唾弃的。而另外民间传说的,先陇西郡公、左都元帅独吉思忠显圣,带着天兵天将下凡的故事,从彝为了需要,还是没有加以禁止,但是,这个说法,从彝更加不相信。

好在,此次战后,金国俘虏了不少蒙军将士,仅是蒙军的千户,就有三人之多,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从彝下令,对这些蒙古军官要好生安慰,分别审讯,一定要问出蒙古自相残杀的原因。
 楼主| 发表于 2006-2-2 12:36: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很快,一个蒙古千户在当着他的面前杀掉三百蒙军俘虏后,大叫着说出了答案,原来:


今次进攻中都,乃是成吉思汗隐忍了七八年的一个大动作。当年,涿州城外一战,蒙军损失惨重,十五万大军,回到草原的只有九万余人,好在金人害怕败退中的蒙军使出惯用的杀回马枪战术,再歼灭了金国不多的精锐骑兵,才没有派出兵马追击,让这些蒙古骑士逃出生天。

但是,五万多蒙军的损失,也让成吉思汗兴起几年内不再南下的念头,尤其是面对着城高垒深的金国城池,惯于马上奔袭、诱敌出击的蒙古骑兵感到实在有些无从下手,总不能为了一个不大的府城,都要蒙军使出自己拿手的绝技,奔袭个三五百里吧,那岂不是要累死这些草原健儿?

就在成吉思汗伤透脑筋的时候,郭宝玉,这个投降蒙古的汉人出了一个计谋:先休养生息几年,然后蒙古逐年南下,不要将目光放在金国的大城市上,每次只是攻击一些县城,这样,可以很快攻克这些防备不是很严密的县城,蒙军既有掳掠,又可以抢到一些蒙古现阶段急需的汉人工匠,为蒙军制作工程用的器械。如此数年后,金国由于年年边警,国力大耗,蒙古养精蓄锐,可以一举攻下金国严密防守的中都防御圈。

成吉思汗大喜,立刻采用了这个计谋。到绍德4年,听闻金国左都元帅、成吉思汗心中的死敌独吉思忠旧伤复发,这位蒙古的大汗终于忍耐不住,挥兵南下,开始又一次大规模的对金作战。

蒙军一路顺利攻杀,直到中都,才由于震天雷的缘故被挡在城外,连续攻城月余未果。成吉思汗心急如焚,又听说夏国和金国各地的援军已经开始集中,心中升起撤退的念头,故此,这天一早,蒙古大汗成吉思汗铁木真,带着手下一众将领和百余怯薛军卫士,来到距离中都不远的小黑山观察中都形势。

谁想到,就是这个距离中都二十里小山上都不安全,震天的爆炸声,就是十里外的蒙军大营都可以听到,没有随行的成吉思汗诸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飞也似的带着怯薛军赶到小黑山,但是,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为蒙古的大汗收尸而已。

成吉思汗死了!随行的十几名万户死了!这个消息虽然立刻被成吉思汗三子下令封锁,仍然像风一样在蒙古大军中传开来,昨日还是士气高昂的蒙军,霎时变得人心惶惶。

成吉思汗的死,促使一个重要问题浮上水面,那就是蒙古大汗的继承问题。

成吉思汗先前由于术赤与察合台的不合,以及三子窝阔台的沉稳,曾经在私下里说过,以窝阔台继承的话。但是在窝阔台斩杀石抹也先后,成吉思汗对于窝阔台的看法有了改变,公开场合再没有说过以窝阔台继承的话。而平日里蒙古大汗最为喜爱的幼子拖雷,今次由于留守而未在此地。

当晚,在昔日成吉思汗的金帐中,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三人分踞一角,坐在那里。帐外,是前军、左军、右军中三人手下的将领。

“哼,反正我得意思就是,没有黄金家族血统的蔑儿乞人,不能继承父汗的汗位!”察合台撇撇嘴,大声说道,不单是帐内三人,就是帐外的一众蒙军将领,都可以听到察合台的声音。

“你说谁呢!”术赤腾的站起,怒视着自己的二弟,“谁是没有黄金家族血统的蔑儿乞人!你说明白!”大步走上前,术赤质问着。

三人的会议已经开了半个晚上,由关于成吉思汗的汗位继承问题开始,这个三人的协调会议越发火爆,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互不服气,任谁当大汗,其他两人心里都不舒服,如此下来,这个会议才开到现在仍然没有一个结果。

其实,三人的本意,是协调好三人的利益关系,争取选出一个合适的人继承,并得到此次出征的蒙军一众将领的支持,将留守在蒙古高原的拖雷排除出继承人的圈子,待蒙军回师的时候,有了十几万蒙军支持的这个继承人,凭借军队,完全可以压服拖雷。

但是,现在看来,在三个人中选出一个继承人,是如此的困难。本来,术赤、察合台就不和,平日里没少了相互辱骂,甚至殴斗,一个窝阔台,早年还得到成吉思汗的看中,可是在杀石抹也先的事情上,窝阔台失去的成吉思汗的赏识,使得蒙古大汗的选嗣目光这几年转到了幼子拖雷身上。这也是几个人要如此急急选出汗位继承人的一个缘故。

“谁?还能说谁!”察合台不屑的看着自己的大哥,那个父汗最不喜欢的家伙,那个父汗不在身边一年半,却生下来的野种,难道他不是野种?难道不是蔑尔乞人的种么?他的身体里流着蔑尔乞人的血,没有一丝一毫的黄金家族的血液,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还在这里,要求继承父汗的大位!”察合台越说越激动,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边术赤的举动。

“我杀了你这个混蛋!”术赤暴叫一声,冲到正在进行讲演般慷慨陈辞的察合台身前,右手紧握的尖刀深深刺入自己这个弟弟的体内,“你这个混蛋,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么!你不是在侮辱我术赤,你是在侮辱父汗和我们的母亲!”

事母至孝的术赤明白,在他的出身问题上,受到责难的不单单是他这个儿子,还有就是他的母亲,同时也是察合台、窝阔台、拖雷的母亲,而因为术赤的出身,作为二子的察合台,甚至都有些看不起自己的母亲,所以,今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平日里还有威严的成吉思汗镇住察合台,可是,今日,唯一可以让察合台闭嘴的人已经被长生天招去,要维护母亲的名声,只有他这个作长子的人,怒火中烧的术赤首先想到的就是,用平日里最为常用的刀子来解决问题,他也这样做了。

但是,当察合台的热血溅到术赤的脸上时,蒙古汗国大王子的怒火一下被浇灭,眼前正在痛苦挣扎的人,是他的弟弟啊,他竟然用手中的刀子杀了自己的弟弟!术赤一瞬间害怕起来,他惊恐的看着察合台,又看看愣在那里的窝阔台,再瞧瞧手中带血的短刀,“不!”他大吼一声,冲出金帐。

部将们看到帐内的一幕,纷纷愣住,很快,察合台的部将们叫嚣起来,要为察合台报仇,术赤的部将们看到形势不利,纷纷悄然溜走,回到前军营地,找到自己的大王子商量对策。

就在术赤仍然为自己失手杀死弟弟而伤心的时候,察合台的部将们已经集结兵马,攻入蒙古前军营地,见人就杀,大声吆喝着,要术赤出来说清楚,为什么杀掉察合台!

火爆脾气的术赤哪里肯吃这一套,这些家伙平日里就跟着察合台看不起术赤,整日得冷言冷语,现在竟然欺负到他得头上来,蒙古得大王子怎会被这些人如此欺凌,术赤马上招集部众,就在前军得营地中,与察合台指挥得蒙古左军开始厮杀起来!

窝阔台看着蒙军还没有打败金国,就为了汗位,如此残杀起自己人来,心中忧急,但是,他的右军只有三万人,比之前军五万,左军四万,都有所不及,更何况,中军五万人得主要将领,今天都陪着成吉思汗去见了长生天,他根本没有办法指挥,情急之下,窝阔台只要调动蒙古右军将前军营地围起来,企图寻机安抚形势。

就在窝阔台指挥着手下军卒包围前军营地得时候,厮杀场中传出一阵欢呼声,“术赤死了!杀死术赤了!二王子的仇报了!”

一霎时,窝阔台手脚冰冷,这个消息,让他明白,今晚得局势再无法控制了,一天之间,蒙古竟然死了一个大汗、两个王子,又有数十个千户、万户追随着去见了长生天,成吉思汗起兵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大得损失!现在,窝阔台只希望,中都城内得金军不要出击才好,如果此时金军出战,那么金军面对的将只是一些乌合之众而已!

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窝阔台祈祷长生天保佑的时候,蒙古军营外,响起震天杀声!不是蒙语,熟知女真语和汉话的窝阔台听得出,那是汉话与女真话,蒙古汗国三王子心中一下变得冰凉,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盘旋,“完了,金人来偷袭了!”


随后,金国在蒙古的探子得到消息,窝阔台刚刚退入大草原,便为人所缴械,并被软禁起来。原来,拖雷在蒙古大军中的探子早已将成吉思汗的死讯报知拖雷,拖雷在斡难河畔抢先召开忽里勒台大会,会上,拖雷倚仗手中经营多年的四万大军的支持,强迫各部选举他为蒙古大汗。而窝阔台就是为拖雷所捕获。

此后,拖雷乘术赤部、察合台部相互仇杀的时机,抢先进攻,企图吞并两部。谁知,两部在中都败退中并没有受到严重削弱,而且,窝阔台在乱中逃出拖雷控制,回到自己的部族,并联合术赤的儿子拔都在兀鲁灰河大战中击败拖雷部。乘势,窝阔台和拔都出兵并瓜分了察合台部。

窝阔台不服拖雷管束,更不愿拖雷独占名分,故而,不久之后就自行称汗,号窝阔台汗。拔都看到拖雷窝阔台都已经称汗,不甘示弱,也自己称汗,号拔都汗。

至此,蒙古四分,漠北为拖雷部,漠南为窝阔台部,漠西是术赤部拔都的地盘,在漠南东部,是成吉思汗诸弟的部族。


得到讯报,金帝完颜从彝大感安慰,蒙古重新走向分裂,强大的蒙古汗国解体,那么,对于金国,这个强大的北方威胁再不存在,金国终于从蒙古的压力中解脱出来,可以将目光转向南方,那个在蒙金战争中变得不稳的国家。


但是,金国的好运并没有带到韩璐羽身上,相反,此时的韩璐羽正在面临着一场杀身之祸!
 楼主| 发表于 2006-2-3 20: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韩璐羽一直躲在中都城外那个破败的村子中,虽然已经没有追兵,但是心中的惶恐仍然不能散去。躺在一个干草堆上,他不自觉的将胸前挂着的一个长命锁摸出来,反复玩弄。小他几岁的方子谦看到,打趣道,“头子,你这个长命锁,难道是银子做的?怎么你每天都要拿出来摸摸啊!”

韩璐羽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这个已经泛黑的锁片,随口答着,“是啊,纯银打造的,据说当时要价二十贯。”

看到韩璐羽一脸的神思,方子谦小心的问道,“是……你父母的遗物?”

“不,是一个远房亲戚送的,”韩璐羽收拾思绪,将长命锁放入衣内,“这个亲戚很有钱,这样的锁片,只要是我这一辈的人,每个都有,就是在背面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不同!”

“有钱?”方子谦开始不理解眼前这个什长了,既然有一个富有的亲戚,为什么还要来参军,“那你还要……”

韩璐羽笑笑,“我不想看着,那个每月来送钱的管家的脸色,我要自己养活自己!”


荒村中的三人,亲眼目睹了蒙古大军的溃败,欢喜之余,作为金国的武卫军一员,韩璐羽还是带着两个同袍回到中都,要求归队。

也许是谨慎,韩璐羽并没有要方子谦回军营,而是先回了方在中都的家,韩璐羽自己则与大刘一道,带着五个金符与那个金箭囊来到武卫军的驻地,希望可以打探一下金箭囊能卖多少价钱,以及城中哪个金铺出价比较公道。

韩璐羽毕竟还是年轻,在几个老兵言语相激之下,他竟将身上全部金符和金箭囊,放置在地上,骄傲的看着逐渐围聚过来的军士,既得意,又有些后怕的讲出他们几个人炸死蒙古将领的事迹,引得那些围观军士们阵阵喝彩。就在韩璐羽陶醉于这些喝彩声的时候,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个军士神色不自然的离开了人群。

没多久,一队衣衫鲜亮的亲兵走来,强行分开人群,也不多说,一把抓住韩璐羽两人,收拾下地上的金质器物,将两个人强行带走。围观的军士认得,这些人是大将完颜麻斤的亲兵,平日里在营中就是最为豪横的一群人,此时怕是奉了完颜麻斤的将令来抓人。

韩璐羽被带到麻斤的中军,只见麻斤独坐在上位,几个将领站列两厢。出奇的,这个带军逃跑的大将,竟然满脸堆笑的欢迎了他们这两个普通军士,又是看座,又是上茶,搞得韩璐羽和大刘两个人脑子晕呼呼的,直到被麻斤问出炸死蒙军将领时的一切细节后,这位金国宗室大将立刻变脸,一句,“来人,将这两个逃跑的士卒抓起来,斩!”

十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军扑进来,二话不说,将韩璐羽两人一脚踹倒,拿出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就要向屋外推。

直到这个时候,韩璐羽才明白,这个完颜麻斤大人,竟是要杀人灭口,心中大急,匆忙之中想到一个办法,急急的大声呼喊道,“慢!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说!这可是关系到大人一生的富贵的事情!”

麻斤大人听到说事关他一生的富贵,犹豫一下,挥手将两人放回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要是敢骗本将,小心死的很惨!”

韩璐羽心中冷笑,无论怎样都是一个死,此时的威胁还有什么用处,但是,嘴里却大声的说道,“将军,在这里的金符,只是其中的一半,记得我说当时有多少蒙军将领么?十多个,而这里只有五个!”

看到完颜麻斤色动,韩璐羽心中稍稍安慰,继续鼓动道,“至于剩余的几个金符,被我藏在一个只有我和蒙古人才知道的地方!”

所有人都听出话中的蹊跷,“蒙古人?”完颜麻斤用手在他那根本没有胡须的下巴上摸索着,“这几个金符关蒙古人什么事情?”

“嘿嘿,”韩璐羽笑着说道,“蒙古人倒是不知道他们藏金银的地方还有几个金符,毕竟这是我后放进去的,但是,我却知道他们藏匿金银的所在!那些可是他们来到中原掠夺的所有金银啊!”

完颜麻斤眼睛开始扩大,伸出舌头狠狠的舔一下发干的嘴唇,似乎是在确认的问道,“所有金银?蒙古人来到中原所抢的所有金银?”

重重的点头,韩璐羽不顾一边大刘的疑惑,只能将话说下去。

可是完颜麻斤看看大刘,突然问道,“他知道那个地方么?”

韩璐羽不清楚眼前金国宗室将军的用意,犹豫一下,他实在不愿将自己的同伴牵扯进来,就是最后事情破败,完颜麻斤报复的对象还是算到他韩璐羽自己一人好了。抱着如此的想法,韩璐羽将头一晃,“我这个兄弟不清楚藏金的地点!”

谁知,完颜麻斤向手下的亲兵努努嘴,“那他就没有用处了!推出去,杀!”

韩璐羽惊惶的看着大刘被那些亲兵们推了出去,他却没有一点办法救助,这种无力感紧紧的裹住年轻的金国什长的身子,他嘴角抽动,最终没有说出话来。很快,大刘的首级被送上来,呈放在完颜麻斤的面前,金国宗室将军厌恶的摆手,“快,这个地方埋了,这个东西以后不要再拿到我得眼前来!”

韩璐羽就这样愣愣的,即使那些完颜麻斤的亲兵将他退入一个黑牢,也没有半分反应,在心中,年轻的什长反复上演大刘被推出去时那惊惶失措、却最终支字不语的面孔,在心中仍然可以看到大刘的首级被呈上来时,那不甘的表情。


直到夜深,韩璐羽才被一阵轻轻的召唤声唤醒,他机械的扭动脖子,寻找起那个叫着他名字的来源。

黑牢那用一棵棵碗口粗的树干做成的门口处,韩璐羽看到了方子谦的脸,“子谦,怎么是你!”韩璐羽惊讶的看着自己这个经历过生死的同伴。

“头子,我听说了,大刘被那个王八蛋完颜麻斤杀了!”方子谦正在大骂,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捅捅他。

方子谦回身,韩璐羽可以看到一个亲兵模样的人将一根手指伸到嘴唇前,作出禁声的手势,“我的子谦啊,你小声一些,这样大的声音,是不是想将那些守卫招来!我放你进来,是看在我们邻居的份上,你可不要给我找麻烦啊!”

方子谦无奈的点头,随口介绍道,“林朝先,我的邻居,从小就把我当亲弟弟看,今次就是他帮忙,我才能溜进来看看头子你!”

这个名叫林朝先的亲兵讪讪的向韩璐羽点头,“我知道你的事情,说实话,完颜麻斤着实不是什么东西,你就是将宝藏告诉了他,完颜麻斤也不会留着你的,最后还是要杀人灭口!但是我只是一个亲兵,为你说不上话,只能将子谦放进来,看看你有没有办法救自己!”说完,就自顾自的走远些,方便两个人说话。

韩璐羽盯着林朝先的身影,口中却低声问,“那些东西,你还在身上么?”得到方子谦肯定的回答,韩璐羽犹疑很久,右手深入衣内,反复摸索着那块长命锁,终于,他一狠心,将长命锁拽下,交给方子谦,“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我!”

方子谦看着手中的锁片,聪明的说道,“是你那个有钱的亲戚?可是,这次是完颜麻斤啊,虽然是宗室的远支,可是毕竟姓着完颜,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的啊!你这个亲戚可以么?”

韩璐羽冷笑着,“我这个亲戚……不单有钱……而且有权!”
 楼主| 发表于 2006-2-6 12:04: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方子谦看着韩璐羽突然变得冷酷的表情,有些迟疑,“他是……”

“他就是金国延庆郡公,当朝参知政事,韩天臣韩大人,我祖父的亲弟弟!”韩璐羽冷笑着,“我本不愿求他,但是,今天的事情,没有这个人的权势,我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将长命锁塞进方子谦的手中,“子谦,你拿着这个锁片去延庆郡公府,就说锁片的主人请延庆郡公救命!”

方子谦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韩璐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什长,竟然有这样一门强横的亲戚,愣愣的点头,被韩璐羽一推,才想起现在这个什长还在等着他救命,才匆匆离开黑牢。


第二日上午,韩璐羽被完颜麻斤带上中军,看着急不可耐的宗室将军,韩璐羽轻蔑的说道,“藏金之事根本是子虚乌有,完全是我在情急之下,为了保命而编的谎言!至于说余下的那些金符,哼,你认为我会将这么大的功劳再平白送给你么!”

一夜之间,这个什长的态度急剧变化,完颜麻斤有些发傻的坐在那里,不敢置信的看着韩璐羽。过了一阵,麻斤才醒悟过来,暴怒的他大声吆喝着,“来人,给我把这个小子推下去,杀了他,杀了他!”

一众麻斤的亲兵蜂拥而上,将韩璐羽捆扎上,就向外面推。等了一会,本应回来汇报的亲兵没有出现,完颜麻斤正有些奇怪,忽然,门外一阵慌乱的叫嚷声传进来,这个宗室将军有些不高兴的问,“谁在那里?”

一个千户闯进门来,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将军,是参知政事韩大人来了!”

“啊?”完颜麻斤不明白,平日并不来武卫军的这位参知政事大人,今日怎么会有这样的雅兴,来自己这里,是有事?还是临时起意?

正要准备出去迎接,又一个亲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将军,不好了,那个什长,被参知政事大人救走了!”

“哪个什长?”完颜麻斤心烦意乱的一个耳光送过去,打的亲兵眼前直晃金星,“说明白些!”

“就是……就是刚刚要推出去杀掉的,那个骗了您的什长啊!”亲兵委屈的说道。

“什么!”完颜麻斤心中一凉,扑到亲兵身前,右手伸出抓住亲兵的衣襟,“参知政事大人为什么要救这个什长?”

等到完颜麻斤追出去,韩天臣的大轿早已抬出了他的军营,那前呼后拥的亲兵和仆人,也很快消失在他的眼中。


韩天臣没有将韩璐羽带回府内,相反,大轿直奔禁城而去。大安殿前,韩天臣下轿,吩咐韩璐羽等候,随后,这位参知政事大人整整衣冠,迈步上殿去了。

大安殿内,金帝完颜从彝与众臣正奇怪,平日一向准时的参知政事韩天臣,今天竟然没有来上朝,突然宦者那尖锐的嗓音响起,“参知政事,延庆郡公韩天臣觐见!”

上朝刻意迟到,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一些汉臣脸上略略担心,而一些女真大臣则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韩天臣没有理会这些人,他不慌不忙的走到御阶前,叩拜行礼。金帝完颜从彝看着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站起的、一脸红光的韩天臣,有些不快的说道,“爱卿,今日身子不适?”

“谢陛下关心,天臣今日身子尚好,并无不适!”

“家中有事?”看着韩天臣七十几岁的年纪,从彝没有问,是不是父母有病这样白痴的问题。

“老臣家中一切安好,陛下仁慈,恩及老臣家人,足见陛下乃是仁爱之君,我朝明主!”韩天臣的马屁倒是拍的好,不过从彝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就是。

“那么,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此时才到大安殿,是来上朝的么?”从彝有些不快,厉声问道。

此时已经近午时,但是韩天臣根本无视于这个问题。他一躬身,“老臣今日迟到,乃是为我朝救下一个大英雄,大功臣!”看看一边站立的武卫军统制,左都元帅术虎高琪,韩天臣继续说道,“同时还要揭出一个贪生怕死、冒领属下军功的败类!”

从彝听得来了兴趣,敲着书案,“天臣,你说说看,你救的是什么人?他有什么功劳?有何为证?”

韩天臣清清嗓子,“陛下,我今日救的乃是武卫军中的一个什长,名叫韩璐羽!”不理会众位大臣的低语议论,韩天臣继续道,“他的功劳之大,无以伦比,就是他,炮杀了蒙酋铁木真,从而间接造成蒙古的内讧,也成就了我朝的大胜!”

“哦?”从彝笑着摆弄着书案上的几件事物,“又来了一个炮杀铁木真的功臣,你倒是说说看,这个韩璐羽有什么证据么?”

“有!”韩天臣恭敬的呈上七八个黄灿灿的事物,大安殿内的众人探头看去,原来,又是一些蒙古的金符,“这些是韩璐羽没有来得及交上去的金符!就是那些他交给上司的战利品,才为他惹来杀身之祸!”

从彝点点头,翻动着宦者摆在书案上的金符,分辨着上面的文字,“中军万户博尔术,左军万户木华黎……”拿着金符,从彝的手有些颤抖,“这些都是蒙军的大将啊!”

“回禀陛下,蒙军制度,只有万户以上者,方可佩戴金符!”韩天臣回答,“无论这个炮杀铁木真的人是谁,他今次都是立下了不世大功,陛下都应该重重的奖赏!”

从彝不顾术虎高琪一脸的惶恐,径直问他道,“完颜麻斤是哪日撤回中都城内的?”

术虎高琪神情紧张的回话道,“七月三十日夜!”

“那么,我们大破蒙军是在哪一天?”从彝的声音仍然是那样的平缓,仿佛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但是,熟悉这位金国皇帝的人都清楚,越是平静,就证明从彝的火气越大,此时的从彝,只是在强压怒气而已。

“……八月……八月……八月……”术虎高琪自然明白金帝从彝的秉性,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在那里反复的叨念着“八月”两个字。

“哼!朕来告诉你!”从彝突然自御座上站起,“是八月二十七日!”双手背在身后,从彝怒气冲冲的在御阶上来回踱步,“中间隔了足足二十七天,而这期间,完颜麻斤根本就没有出城!那么……”他指着术虎高琪的鼻子问道,“那么,术虎大人,请你回答,他是怎么在距离中都二十里的小黑山上,炮杀的铁木真?飞去的么?还是他神机妙算,能够知道在他进城二十七天后,铁木真会到他驻守过的小黑山上去?”

这时,韩天臣不急不缓的说道,“完颜麻斤部一万一千人,入城时,一万零八百人!”

“对了!”听到韩天臣的话,从彝接过来,“我还没有追究呢,他完颜麻斤不是说宣威城是被蒙军攻破的么?怎么?仅仅死了二百人,便让蒙军将那么坚固的宣威城给攻破了?蒙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

术虎高琪此时心中将韩天臣祖宗十八代骂了无数次,但是他仍然要回答从彝的问题,“臣一时不察,让此等逃将……”

“够了!”从彝袍袖一挥,“传旨,大睦亲府即刻拘押完颜麻斤,彻察麻斤诸等罪行,十日内上奏结果!”

术虎高琪无语,本想将完颜麻斤的审讯权把持在手中,好串通供词。但是,麻斤是宗室,按照体制,归大睦亲府管束,而判大睦亲事乃是从一品大员,加之皇族近亲得身份,怎么会有他术虎高琪插手的机会。

从彝处置了完颜麻斤,对韩天臣道,“天臣,那个韩璐羽暂时安置在馆驿内,十日后,再行决定封赏!”

“陛下,”韩天臣屈身行礼道,“这个韩璐羽乃是老臣侄孙,可否暂时安置在老臣府内?”

大臣们又是一阵喧嚣,难怪韩天臣这么极力维护,原来韩璐羽是他的侄孙,但是为什么一位参知政事的侄孙,去武卫军中当了一个普通兵士,将是大臣们讨论的热点话题。

术虎高琪这时才最后死心,内里暗骂完颜麻斤,想抢部下军功,不单杀人灭口干得不利索,杀人之前甚至都没有查探一下对方的家世,这样的蠢材,他术虎高琪保下来有什么用处呢!

“也好,”从彝看着神色平静的韩天臣,“就这样办!”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4:44: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韩璐羽随自己这位叔祖回到了延庆郡公府,这座他最不想来得府邸。入府后,足足五日,除了一个送饭的老仆,年轻的什长就再没有看到一个韩氏亲戚,更不要说官居参知政事的韩天臣,这位当朝二品大员。

直到第五天晚上,用完晚餐闲暇无事的韩璐羽,刚刚拿起一本《春秋》,房门一开,数日不见面的韩天臣漫步踱进,这位什长暂住的厢房内。

韩璐羽虽然对这位权势极重,又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亲戚极不感冒,不过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迎上前。

韩天臣稳坐太师椅,捡起韩璐羽随手丢在桌子上的《春秋》,随手翻着,“你喜欢读书,这很好,很好!”

“璐羽曾读过十年私塾。”韩璐羽不卑不亢的回话,“就是家父去世后,家母节衣缩食,仍然供小孙上了九年的私塾。”

老人有些动容,抹挲着书本,叹道,“有见识的母亲啊!”说着,话题一转,“陛下已经决定,不再进入草原追杀,你也知道,蒙古自从铁木真死后,开始分裂,如今大致分成四部。但是……”韩天臣犹豫一下,才继续道,“但是,朝廷经过这些年的损耗,已经没有实力再入草原作战了!”说话,老人望着韩璐羽道,“你不失望么?”

“为什么要失望啊!”韩璐羽嘴角抽动一下,有些冷酷的笑笑,“今次我宰了那么多蒙军的将领,又杀了铁木真本人,天大的仇都报了!”说着,他随意的在老人对面坐下,“再说了,今次我立了这么大的功,朝廷的封赏也不会太少吧,至少,我不会再回去作一个士卒了吧!”

“呵呵,”老人笑出声来,“按照你的功劳,贤孙你至少可以升到七品官,六品官吧!”不容韩璐羽说话,老人摆手制止了他,又将话题一转,“你可知道,我们韩氏的先祖么?”

看到韩璐羽迷惑的摇摇头,老人笑道,“十八年没有参加过祭祖,你呀,这个韩氏子孙,可是不那么孝顺哦!”不理会韩璐羽讪讪的坐在椅子上转动身躯,老人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们韩氏,十三世先祖,那是当时辽国的中书令知古大人。辽金之际,四世祖企先大人,曾经官至我朝知枢密院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尚书左仆射兼侍中,楚国公!”

韩璐羽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老人道,“很奇怪吧,四世祖受封楚国公,而我这府邸,是延庆郡公府,呵呵,那是四世祖的封爵,四世祖去世后,并不世袭。而延庆郡公,乃是世袭的爵位!”老人端起茶杯,润润嗓子,“倒是你,今年十八岁了吧?为什么在十六岁以后,就不再要我给你的月例钱了?”

韩璐羽抬头直视老人,脸上有些气愤的说道,“哼,我不想看着韩德那副嘴脸,好像我们母子是乞丐一般!我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要不是当时母亲还在,十岁时我就不想要这份钱!”老人脸上出现一种古怪的神色。

年轻的什长毫不理会,继续道,“我父亲当初立志参军,就是要用自己的军功,夺回因为祖父去世,而被你继承的爵位,他运气不好,刚成为百户不久,便把命丢在了野狐岭外。我没有这样的志气,只要能自己养活自己,不再看别人的眼色生活就好!”韩璐羽开始激动起来,“我不要别人施舍我!”

老人点头,慢声道,“当初,自从你祖父,我大哥病逝,而他的四个孩子,你那几位伯父以及你父亲,最大的才六岁,你父丛儿当时最小,仅四个月,实在无法继承爵位,我便在当时几位长辈的支持下,继承了延庆郡公的爵位。在你父亲心中,一定认为,是我抢了本该由你祖父一支继承的爵位吧!”

韩璐羽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但是!我的几个伯父都不争气,只要安心的享受你给的月例钱就好,父亲不甘心,才加入武卫军,要用军功夺回爵位,也因为这样,父亲和几个伯父的关系极差,他去世后,都是父亲当年的几个部下在接济我和母亲。我参加武卫军,也多亏了这几位叔叔帮忙!”

“嗯,你有几个好叔叔。”老人点了点头,“而且——还有一个好兄弟啊!”

“什么?”韩璐羽愣在那里,不知老人此话的含义。

“你知道,为什么我直到你被抓的第二天才会去救你?”老人盯着韩璐羽的双眼问,“以我们的关系,我完全可以在那天晚上就去将你带出来的!”老人低头叹息一声,“唉,宰相门前七品官,我的官作大了,仆人们的架子也跟着大起来,你的那个朋友半夜来府门外求救,这些奴才竟然不给通禀!”

“你的朋友很够义气啊!大冷的天,他就在门前等了足足一个晚上,直到我第二天清早出门上朝,他才拦住我的轿子,将你的长命锁递给我!”说话,老人袍袖内掏出那块救命的锁片,用手仔细的抹挲着,幽幽的道,“这片长命锁,还是当初你满月时我送的礼物,你父亲有志气,我那时就知道,他平生也只收下我这一件礼物!而他活着的时候,更没有要我一个铜板的月例钱!原本希望他能成就功业,我也好将这爵位还给他,谁知道,他竟然就这么死了!”

韩璐羽诧异的看着眼前老泪纵横的金国参知政事,老人不说,年轻的什长真的不清楚,自己那位同袍方子谦为了就他,在求门不成的情况下,会在郡公府门外挨了一晚的冻。他更加不清楚,在面前老人的心中,自己的父亲竟然有如此的地位。

将锁片还给韩璐羽,老人收拾情绪,回到正题上,“你想继承爵位么?”年轻的什长思考一下,肯定的点头,老人继续问道,“但是,一旦继承爵位,你就要担负起支撑韩氏一门的重任,你凭这次军功所能得到的官,还太小啊!”

韩璐羽晓得老人尚有后话,面无表情的盯着老人。韩天臣却在这个时候开始卖关子,“你知道门荫制度么?不清楚?我来解释吧,简单说,就是一个很大的官,在致仕回乡或死去后,其子孙中的一人,可以获封一个不大的小官。比如说,当初四世祖的次子,也是三世祖,韩铎韩振文大人,就以四世祖的官位,被荫为从六品下武义将军!”

韩璐羽此时脑袋开始活动起来,他思考一阵,迟疑的问道,“难道,你要致仕?”看到老人微笑着点头,他胆子逐渐放开,“致仕后,将要通过门荫,将我荫为一个六品或者七品的官,然后……”下面的事情,年轻的什长有些吃惊于自己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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